承恩公府的喪事以一種相對難堪的局面開始,又以一種絕對難堪的局面結束了。
準備了幾百桌的宴席,最后只來了幾十桌正經客人,多余的那些扔了也是浪費,只得開流水席,叫過路的閑人來趕個熱鬧,勉強算是給死去的人積一點陰德。
承恩公夫人看著這寥落殘敗的局面,深有種日落西山之感。
然而又為之奈何呢。
將心比心,換成她,也是不情愿跟這樣的人家來往的。
東平侯夫人到底放心不下女兒,宴后專程去尋承恩公夫人說話,小苗氏看起來倒是淡淡的,知道姐姐不太想見到自己,便低眉順眼的坐在母親身邊,并不言語。
劉家的幾個年輕妯娌們沒怎么經歷過大事,門第也不如長嫂顯赫,眼見今日情狀,難免有惶惶然之感,如同一群受驚了的雀鳥,瑟縮著聚在一起取暖。
間門或用復雜的、夾雜著一點歆羨的眼神看一看長嫂之外的另一個妯娌。
如承恩公夫人大苗氏一般,太叔氏是正經的侯府女兒。
她的父親是當代靖海侯,母親唐氏是宰相唐無機的族妹天后執政時,唐氏的母親、也就是太叔氏的外祖母曾經官居宰相。
她的叔叔太叔洪正為京兆尹,太叔洪的妻子,是韓王之女成安縣主。
要論出身,并不遜色于承恩公夫人。
但太叔氏又要比承恩公夫人幸運的多。
承恩公夫人是圣上為了給母家增加一點底蘊和體面,半是強迫半是詢問下做的媒,而承恩公人才資質極其平庸,內寵頗多,夫妻不睦,當然也就是意料之中了。
而劉四郎卻是劉家最出眾的孩子。
劉家諸子,只有他和承恩公是嫡出,承恩公像老承恩公,劉四郎像那個早早被老承恩公氣死了的親娘。
相貌好,人又聰明,頗得圣上看重,最要緊的是,太叔氏喜歡他。
不然,依照劉氏的家風,老承恩公敢上門提親,靖海侯真能把他打出去
起初靖海侯還勸女兒“你看看劉家那些人”
太叔氏說“四郎跟他們不一樣的,我喜歡他。”
靖海侯冷笑一聲“你喜歡他,他喜歡你不喜歡”
太叔氏斬釘截鐵道“當然喜歡啦”
靖海侯怒發沖冠“他喜歡的是你嗎”
他拍著自己長了一臉絡腮胡子的糙臉,用力道“他喜歡的是我相中的也是我”
太叔氏“”
靖海侯夫人唐氏原先還在旁聽著,這會兒也不由得咳嗽起來“你別亂說話啊”
靖海侯怒道“我亂說什么了她要不是我們倆的女兒,你看劉家那個瘌痢頭理她不理”
又憤憤道“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孩子,你能不能不要跟個沒事人似的,就在那兒干看著”
靖海侯夫人倒是真的無所謂“孩子就是這樣的,你非要跟她擰著來,她未必不敢跟劉四郎私奔。到時候跑了更麻煩。”
她說“那個劉四郎我也見過,相貌是配得上的,有才干,也沒有劉家其余人的那些惡習,孩子又喜歡,不如就成全了他們吧。”
太叔氏聽得眼睛一亮,緊接著就聽母親說“反正她還年輕,要是成婚之后劉四郎暴露本來面目,再改嫁也來得及。就算從此死了姻緣之心,也養的了。”
太叔氏“”
靖海侯聽罷,滿腹怒氣全朝著妻子去了“你看她這個死心眼的樣子,倘若所托非人,又死硬著要留在那兒怎么辦”
靖海侯夫人聽得詫異“那就叫她留在那兒啊,這種不知好歹的孩子,接回來做什么禍害我們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