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的水開了,咕嘟著頂開了壺蓋兒,夜色里升騰起薄薄的一片白霧。
世孫夫人有條不紊的取了茶具出來,添茶入盞后,才笑著去提那水壺“哥哥的脾氣,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而另一邊,那去請人的小吏孤身回去,京兆尹太叔洪見狀,便也就明了曾元直心意了。
他不想摻和這事兒,或者說,壓根就懶得為承恩公府的人費心。
太叔洪心下會意,并不強求,點了幾個經年的仵作過去,吩咐著叫盡心當差,也便是了。
京兆府的幾個官員分批審訊承恩公府的侍從們,依次排查疑點。
終于問到了正院小廚房里的白廚娘身上。
“承恩公遇害之前,你在做什么”
白廚娘一五一十道“我守在廚房的烤爐那兒做烤鴨。”
問話的官員心下微動“承恩公叫你做的”
白廚娘點頭“不錯。”
那官員遂道“可是我看了承恩公所在的房間,里邊雖有幾樣酒菜,卻并沒有烤鴨。”
白廚娘臉上稍露遲疑之色,倒不是因為想起了那黑衣劍客,而是覺得,這事兒要是說出來,或許會給無辜之人惹禍
然而那官員目光如電,已經發覺了她神色當中的古怪,當下肅穆了神色,喝問道“你是否隱瞞了什么要緊之事還不速速說來”
白廚娘有點緊張“不敢隱瞞大人那烤鴨的確是我們老爺叫我做的,只是并不是他要吃,而是用來討好住在我們家東邊宅子里的那個小娘子”
幾個負責審訊的官員彼此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蹊蹺,難免再問“這是怎么回事你細細說來聽聽”
白廚娘只得道“那位小娘子的父親是個舉人,母親已經故去了,她跟隨父親上京備考,搬到這兒也有幾個月了,約莫一個多月前,她父親染了風寒,一病不起,只留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我們老爺就想”
她沒再說這個茬兒,而是轉而解釋起來“幾位老爺明察,這回我們府上的事兒,可跟那位小娘子沒什么干系,她一個人無依無靠的,也夠可憐了,送烤鴨這事兒,也是我們老爺剃頭挑子一頭熱。”
那幾個官員聽得頷首,繼而使人過來“悄悄去打聽一下,看是不是這么回事。”
又問白廚娘“那小娘子姓什么”
白廚娘說“姓柯。”
被差遣出去的吏員不多時便來回稟“同這廚娘說的并沒有什么出入。”
略頓了頓,忍不住又加了句“那小娘子果真生得十分美貌,難怪”
白廚娘心下唏噓,可不是嗎
要說那小娘子不幸,那是真的不幸,小小年紀,便父母雙亡,雖然有些積蓄在手里,但到底度日艱難。
可要說是十分不幸,卻也不算她父親亡故的時候,承恩公府因為劉七郎的緣故,被朝廷的一位相公噴的滿地找牙,壓根不敢冒尖兒,如若不然,只怕早就強納了她,哪會水磨工夫,等到今日
案子查到那位柯娘子身上,只是短暫的一個小小偏轉,很快便回到正軌。
白廚娘卻覺得很不好意思雖然這事兒并不是她搞出來的,但官府的人終究是從她口中得知了柯娘子的消息,才找上門去的。
她又做了幾個小菜,提著出了承恩公府的門,往東邊宅院里去尋柯娘子了。
柯娘子見她這時候過來,也有些詫異,起身去迎“白姐姐來了。”
她生得秀麗非凡,瓜子臉兒,桃花腮,眼含秋水,目送秋波,下巴上小小的點綴著一顆痣,平添幾分俏皮。
白廚娘“嗐”了一聲,進屋之后,將手里邊的食籃遞給她,又關切道“先前有官府的人找來,該嚇壞了吧”
又捂著心口道“我聽說的時候,也給嚇了一跳呢”
雖說知道那黑衣劍客來者不善,但是她也沒想到,真的就這么把那幾個王八蛋一氣兒都殺了啊
柯娘子謝了她的膳食,接過來擱到炕桌上,臉上卻沒有多少懼怕之色,過長的眼睫低垂著,仿佛在思量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