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
但好像已經不像最開始時那么大了。
六斤隱約聽到了一陣鈴鐺的響聲,緊接著,好像有一束光照了過來。
我該是嚇糊涂了。
他心想大晚上怎么會有光呢
那黑暗中的惡鬼與持紅傘的人并不對付,六斤聽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摩擦聲往持紅傘的人那邊去了。
他不敢看,甚至于恨不能把耳朵也閉上才好。
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他真恨自己不是一個聾子
六斤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直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踏碎了這夜晚的寧寂。
閃亮的刀鋒將他包裹起來。
有人急促又兇狠的問他“名字”
“干什么的”
甲胄摩擦發出的聲音傳來,原本圍在他面前的那些執著刀兵的武士紛紛退開。
六斤抬頭,看見一個身形魁梧,著銀甲、神色漠然的青年。
目光在他身上一掃,那青年翻身下馬,自有武士替他提住了韁繩,他向前幾步,低頭與地上那顆人頭上沒有閉合的雙眼對視。
“麻煩了啊”
六斤聽見有人嘆了口氣。
他壯著膽子循聲去看,卻見一個武士裝扮模樣的人用出鞘的劍撥了撥那具無頭尸體的手臂。
尸體身上的黑衣似乎破了一處,露出了內里的皮肉,六斤根本不敢細看,瞟了一眼,便張皇失措的將目光收回。
羽林衛校尉成穆,也就是握劍的人眉頭緊鎖“先前處置了那狂人,其后卻仍舊有人在夜里遇害,原以為是有賊人蓄意模仿,現下再看,事情卻復雜了”
他注視著那具無頭尸體的左臂,聲音收緊“曾少卿,你來看”
六斤聽到這個稱呼,心頭不由得一跳,倏然轉頭去看。
他曾經聽人提起過,這位大理寺少卿破過許多奇案,甚至曾經將多年前的連環殺人兇犯捉拿歸案,神都富貴,閑人甚眾,多有在茶樓消磨時光之人,茶樓里的說書先生極大的傳揚了他的美名,又經由這些閑人,叫曾少卿愈發的聲名遠播。
只是這一眼看過去,六斤稍稍有些失望了。
說書先生口中的曾少卿,是個明察秋毫、生就一雙火眼金睛的厲害人物,六斤一直以為,他該有四十歲上下,目光智慧又通達,持一把羽扇,須長三尺才對,可是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曾少卿,卻是個年紀尚輕的青年至多二十三四歲。
相貌雖說不上丑,甚至可以用俊美形容,但也跟他遐想中的智慧長者全然不同啊
六斤有些不能言說的失望,然而此時此刻,當然沒有人知道,亦或者有心理會他的失望。
曾元直戴了一副長及手肘的手套,半蹲下身,用鑷子掀開尸體左臂上覆蓋著的衣料,讓原本隱藏在衣料之下的一只黑色蜘蛛森然裸露在眾人眼前。
他動作沒有任何停滯,繼續著驗尸的步驟,半晌之后,才抬頭道“他的骨骼有些怪異,有后天拔高的痕跡,關節的磨損也不合常理,很像是一具被制造出來用以達成某種目標的一次性工具。看他的面部骨骼,應該是南方人氏,根據手部的繭子推算,他很可能曾經投身軍旅,至于手臂上的這只蜘蛛”
曾元直面露思索,沒有給出結論。
成穆經歷的多了,倒是有所猜度這八成是某個邪派組織的成員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