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知道包堯音同今日被宣布即將接任大理寺少卿的那位勝州別駕關系的。
勝州是上州,別駕官居從四品下,雖說在勝州本地也算是高官了,但是論到神都城里,又算什么
能平調進六部亦或者九卿衙門繼續做從四品下,都算是升官了,更何況一躍成了從四品上大理寺少卿
在大理寺繼續熬幾年資歷,如若不出差錯的話,致仕的時候保底也能混成正四品
這是好事啊。
妻兄升官,又可以入京,包堯音自然是歡喜的。
前不久越國公病逝,對妻子的打擊不能說不大,只是因為長女新近有了喜事,馬上就要入學,才強撐著沒有病倒。
多年以來,家里雖然也隔三差五與勝州那邊通消息,但到底不如時常見到來得便宜。
包堯音笑著謝過了同僚們。
司業卻酸溜溜地說“都是越國公府的姻親,怎么人家只拉了羅別駕,卻不拉你呢說起來,你也在國子學里蹉跎好多年了啊”
這話就實在不算是好聽了。
包堯音面色微沉,還沒說話。
旁邊卓如翰便冷冷地覷了過去“怎么,你親眼見到越國公府的人進宮去給羅少卿求官了”
“還是你覺得圣上處置不當,有違公允之道”
司業敢陰陽包堯音,卻不敢跟卓如翰對撞,即便他的官位實際上比卓如翰要高,當下訕訕低頭,不敢作聲了。
包堯音向卓如翰稱謝,后者淡淡應了一聲,轉而出門去了。
等兩人先后離去,才有人小聲同司業說“你不知道包學士的女兒做了卓學士的弟子嗎這種時候,他們必然是要同仇敵愾的。”
原來姓包的又攀上了卓如翰
司業心里邊又是一陣難受,更覺得不是滋味了“誰知道他那女兒到底是怎么考進來的”
喬翎隨從太叔洪等人騎馬出了皇城,一路來到京兆府。
太叔洪也沒有對她表露出任何偏頗,一路到了府衙,先到他的值舍里去開了個小會。
近來京兆府這邊重點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不同司房門下要擔什么差事,哪個部門須得提交什么文書,乃至于近來有沒有什么款子要去戶部報銷
他且說,喬翎且聽,一直等把所有事兒都說完,太叔洪才真正地轉過頭來看向喬翎“喬少尹,你是我的佐官,按理說,也給同崔少尹一道協調京兆府內諸事的”
這話說完,喬翎就見崔少尹緊張地用手指抓緊了衣袖,兩腮像青蛙似的,警惕地鼓了起來。
她心覺好笑,臉上倒是不動聲色,只是說“京兆,我初來乍到,不明白京兆府里的規矩,貿然上手,怕會誤事,您還是給我尋個別的差事來做吧。”
崔少尹眼見著放松了許多。
太叔洪聽得頷首,微露贊賞之色,他顯然是早就有了想法,因為等喬翎說完之后,便不假思索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去看一看府里積年的卷宗吧,有什么不懂的就問,我不在,就去問崔少尹。”
喬翎應了聲“是”,轉而又向崔少尹客氣地拱了拱手“以后怕是多有叨擾了。”
崔少尹趕忙還禮“喬少尹客氣了。”
眾人就此散去,太叔洪親自領著她往檔案室那邊去。
四下無人,只幾個侍從默不作聲地跟著,這時候他才說“崔少尹是個謹慎的人,處事也老辣,我先前說你有不明白的可以去問他,并不是客氣話。”
喬翎聽他語氣松動下來,較之先前的公事公辦,顯然多了幾分親戚之間的和煦,自己也沒那么緊繃著了,當下“嗐”了一聲,有點納悶兒“崔少尹好像很警惕我呢。”
太叔洪輕笑一聲,轉過拐角,進了檔案室的門“換成你是他出身寒門,十年苦讀,多年跌宕,終于坐到了京兆府少尹的位置,轉頭來了個靠爵位一步登天的小年輕跟你平起平坐”
“新來的年輕人不通政務,秉性霸道,背景關系還異常強硬,你肯定比他還警惕”
喬翎聽得咋舌“我有這么可怕嗎”
太叔洪瞟了她一眼,輕飄飄道“你說呢”
喬翎叫太叔洪領著,到了最里邊那一排的架子前。
檔案室里常年不見日光,雖然時常打掃,但也不免有些塵土氣味。
他掏出手帕來捂住鼻子“這些,都是我繼任京兆之前的記檔,我上任之后清查了一些,但畢竟精力有限,尚有未逮之處。”
“喬少尹,”雖然此地沒有別人,但太叔洪還是很鄭重地稱呼了喬翎的官職“我跟你實話實說,叫你來做這事兒,就是叫你來得罪人的,整個京兆府里的上官,就你我適合做這事兒。”
他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上任之前,神都城里的治安一度混亂的不成樣子,圣上也是有感于此,才點我做京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