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無情嚴厲總如訓誡下屬的語調竟涂抹愛意般蠱惑著他的心臟。
不要不要
便利店外夜雨瓢潑,店內安置在墻角的那個廉價取暖燈在陣陣雷鳴的劈擾下幾乎報廢,時亮時暗的滾燙光影以貪婪陰森的速度迅速朝觀泠蹲在地上的影子吞噬而去,觀泠還在如夢魘的回憶中無法抽離,他根本不敢抬頭,縮在貨架的最角落抖如糠篩,十指紙白地死死抓進自己的金色頭發里,把一頭漂亮金貴的頭發抓得凌亂又松散,粉色的指尖在金發的印襯里如一片一片點綴用的薔薇花瓣,那個取暖燈不知道為什么,未經允許便將令他無比恐懼的熱溫全如牢籠遮蔽在他身上,于是不止腳踝,從頭到腳他都覺得自己被丈夫潑滿了紅酒,他不喜歡,不喜歡
也不要穿裙子。
饒了我饒了我您饒了我不、我不跑了、別來抓我別來抓我我求您了,饒了我
“你怎么了”店員在觀泠瀕臨崩潰的顫抖里她也連忙蹲下,觀泠顫抖得太可憐了,女人生來就有的母愛讓她無法坐視不理,她輕輕抱住觀泠,觀泠在哽咽和失神里慢慢松開抱住腦袋的雙手,他唇瓣全是淚水,哭得好可憐,在雪白的軀體上因為害怕冒出的香甜冷汗里,他黏人得朝店員湊過來,細細的下巴搭在店員柔軟的脖頸處,“姐姐姐姐我不要他讓、讓他走”
盡管店員不知道那個令觀泠傷心的家伙是誰,但一定非常可惡,她一邊輕拍觀泠的后背,一邊哄著說“走不夠,讓他滾咱們再也不見壞男人了姐姐保護你乖啊乖啊,別哭。”
觀泠的呼吸逐漸平穩,在她一聲一聲的安慰里不再急促,面色也漸漸回歸活人的顏色,弧度流利的面腮也暈染開一抹綺麗淺粉,隱隱含露出珠光般的細膩瓷釉感,他的呼吸還是太微弱,帶著一種潮濕的悲傷慢慢攀附到了她的血液里,她剎那間覺得難過極了,這個男孩子到底受了多少苦呢
僅僅是一滴雨水就把他嚇到像是要神智失常
她第一眼見到觀泠時就覺得奇怪,膚色太過雪白了,她在電視上見過的那些營銷膚白貌美、皮膚白到發光的仙女人設的明星也沒觀泠這樣白,可如今被她所瞧見的二十歲的觀泠的白不像天生,更像是在久不見天日里滋生出的腐美頹色。
難道他真的是哪位大人物關在家里然后偷逃出來的金絲雀嗎
可是、可這現實里竟然會有這種事她以為只有和電視劇里才會有,這未免太喪盡天良了
她越發同情觀泠,她把懷里的觀泠抱得更加緊了,在滿眼都是觀泠香噴噴的金色卷發和精致側臉的黏人可愛里,她的余光有短短一瞬間恍若被一把鋒利在夜色里的隱秘匕首狠狠刺去。
她猛地受驚朝門外看去,發現那里空無一人。
奇怪了。
那里剛剛,分明有人在盯著這里。
現在怎么沒了
她心下一沉,正要出去打探時,可這時觀泠后知后覺到了害羞,到底男女授受不清,他的藍色瞳孔里滿是慌亂地從店員懷里出來,他慌得不知道該看哪里,像個被人看到的內向兔子。
她忘了門外的窺探者,只哈哈大笑起來,在她的放肆大笑里,觀泠也笑了起來,他笑起來很矜持,彰顯出花費大量金錢后的良好教養,他連唇瓣彎起的弧度都含了如拿標尺精雕細琢后的致命美麗。
呼。
這男孩子終于笑了。
她把觀泠哄好之后把人安慰著坐回椅子上,觀泠手里乖乖抱著她剛倒的溫度適中的牛奶,觀泠似乎很喜歡,他低下頭,靦腆又不安地一口一口抿著喝。
她摩挲著褲子里的手機,拿出來打開手機屏幕,深呼吸一下后就要報警,這種事她不能坐視不理,大人物又怎么樣現在法治社會,做錯事就該承擔法律責任,非法監禁夠那個狗男人進去蹲好幾年了,這樣,這個漂亮的男孩子也能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