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自己的名字。
簽完字,他抬眼,呆呆看著天花板的監控器,歪了歪頭。
那個監控器的鏡面忽然破碎開來,從里向外流出來猩紅的血,無數顆藍色的眼珠爭先恐后往外掉,淹沒了整個病房,丈夫的身形被血吞噬后消失不見,觀泠往前抓了一把,抓住的是那張自己剛剛簽完字的離婚協議書。
協議書忽然一寸一寸地破碎開,最后竟然成了一顆懸浮在空中的紅色蘋果,這顆蘋果的表皮開始蠕動起來,蠕動成為一顆顆紅色的豎狀眼珠,慢慢地,爬滿了觀泠全身,觀泠掙脫不開,密密麻麻的,身上如感染了病毒般長滿無數顆驚聲尖笑的眼珠,那些眼珠在罵他,出軌出軌不要臉
到了最后,那些眼珠越來越大,像是承受不住了,于是同一時間如吹爆了的氣球一起炸開了,炸開后,眼珠里黑色的血全都落在觀泠身上,沿著細瘦的胳膊往下滴到他的五指,血慢慢變成一條一條毒蛇游走在他面前,其中一條綠色的蟒蛇在他身上纏繞起來,蛇頭正對他蒼白的臉,露出了殷紅的蛇形子,它弓起身子,蛇形子伴隨獠牙張開時的尖銳一起朝觀泠的左眼刺去
觀泠慘叫出聲,一顆藍色的眼珠咕嚕嚕滾在地上,他捂住自己那只已經空洞的黑色眼眶,他崩潰大哭著,耳畔卻是那條蟒蛇在吞食他眼珠的潮濕又可怕的聲音。
不、不要
不要吃掉我的眼珠
不要
“不要”觀泠從噩夢中醒來,滿頭冷汗地坐起來,雙瞳驟然縮小。
病房里那幾個小護士站在窗邊,拉開窗簾后,清晨日光剛進來就落滿觀泠的身上,觀泠剛睡醒,臉色蒼白,雙眼緋紅,美得讓幾個小護士愣了愣,可她們余光瞥到角落的監控器,不敢多言,就離開了。
她們離開后,觀泠顫顫巍巍地起身,又把窗簾關上了,窗簾一絲縫隙都沒了,室內徹底黑暗了,他才心跳緩和,爬回了床,蜷曲著坐起來,抱住頭,整個軀體都被痛苦侵蝕,他迫切地需要黑暗,仿佛只有在黑暗里,他的罪惡,他的愧疚,才無所遁形。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他出軌了,他丈夫要和他離婚已經昏迷十幾天了,他的丈夫還沒有來見他是不是、不離婚還是原諒他了他不是故意的
過了一會兒,病房外傳來敲門聲。
他雙眼晦暗地抬起,以為是丈夫。
可一位精英扮相的律師推門而入,躬了躬身,手提公文包坐在觀泠的病床前,恭敬地對他取出一張擬定的離婚協議書,觀泠雙眼驟然睜大,像是看見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他雙手撐著床面,要往后跑。
他想起夢里他丈夫給他的十幾個億的債務
現實里,會不會,更多他還不起還不起的
“您不用害怕,這只是擬定文件,不具備法律效益,您和盛先生如今處于離婚冷靜期,一個月后,盛先生才會和您正式離婚。”律師說完后,他見觀泠不回答,心知觀泠的抗拒,可他沒法心軟,這是他的工作。
于是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將這份盛焚周擬定的離婚協議書,給觀泠讀了一遍。
觀泠聽完后,竟然唇瓣一扯,像是自嘲,又像是遲疑似的說“他沒有給我債務是嗎”
觀泠不可置信地回憶起自己方才在協議書的財產處理和債權債務處理那兩欄所聽到的字。
財產處理,盛焚周,他的前夫,沒有分給他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