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和她對視,很平靜地說“我不難過。”
甚至,一點感覺都沒有。
沒等辛梨回答,舒知意兀地再次開口,她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滯,嗓音很淡,聽起來有些恍惚。
“梨子,我常在想,我是不是心太狠了,或者說我這人是不是非常的不善良。”
辛梨愣了愣,握住她的手問“為什么這樣說”
“比如對我媽,明明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我依然很平靜,也不想去看她,說實話是懶得去看她,單純覺得真麻煩。”
“再對于江栩”
舒知意已經很久沒喊過這個名字了,募地喉嚨有些干澀,她沉吟了片刻,才繼續說,“對于他,我也只是偶爾想起這個人,好像什么事我都沒有什么太大的感覺,不知道怎么說”
“我可能就是一個心狠的人吧。”
話音落下后的剎那。
辛梨手掌忽地覆在舒知意的手背皮膚上,輕輕地捏兩下,讓她回神。
“貝貝,你還記得你小學時候的英文名叫什么嗎”
兩人四目相對時。
辛梨提醒道,“tton。”
因為這個簡單又熟悉的英文,舒知意的眼皮倏然間輕輕跳動。
也回想起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
小學才入學的時候,舒知意所在的班級有一位“特殊”的女同學
她患有遺傳性大皰性表皮松解癥,也被稱為“蝴蝶寶貝”
這個病癥被公認為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疾病之一,病患的皮膚非常脆弱,稍有碰撞或者摩擦,就會流血、出水皰,繼而感染產生各類嚴重的并發癥。
他們看起來會像是燒傷一樣,全身到下布滿了痕跡,嚴重的手指也會攣縮在一起。
或許成年人能夠理解這是一種病。
但對于才一年級的小朋友們來說,看到這個女同學的第一反應就只有害怕,認知還不成熟的他們,會下意識地去遠離她。
即使老師提前給大家科普過這個疾病。
在自主挑選同桌的時候,仍然沒有人愿意和她坐在一起,正當這個女生悄悄流淚、她的父母站在教室外一籌莫展的時候。
舒知意主動舉起手,軟綿綿地說“我可以的,老師。”
當時全班四十二個人。
只有舒知意一個人愿意。
可實際上,她其實是一個從來不敢多說話,有些內向、膽子很小的女生。
她不是不害怕,只是相較于害怕,更不忍心看到別人哭。
后來,兩人就這樣成了同桌。
舒知意會幫女同學削鉛筆、幫她接水、在她站不穩的時候陪著她去上廁所,也會在慢慢了解這個病之后小聲地對女同學說“蝴蝶寶貝,多美的名字啊,你是很漂亮的小蝴蝶。”
她們在后來成為很好的朋友。
原以為這段純粹的友誼還會持續很長的時間,但是有一天這個女生還是加重了病情,她在離開人世前躺在病床上,在舒知意耳邊小聲地說。
“知意,你的英文名能讓我幫你想嗎”
彼時英語老師為了讓大家日后學習便利,要求每個同學取一個英文名。
舒知意的還沒想好。
“可以。”舒知意哽咽著說。
“tton”
棉花。
女生看著她笑,聲線卻越來越虛弱,“你真的很像棉花,那樣柔軟純白,是這世界上最最心軟和美好的人。”
“我好累,也活不下去了。”
“代替我的那份,好好活下去,好么”
童年的記憶總是短暫容易消逝的,舒知意很想念她的這個“特殊”的朋友,但她還是發現自己不可避免地,慢慢想不起朋友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