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郭康點點頭:“這個問題就是為了論證,不存在完全的道德行為。因為這個情況下,要想有所作為,肯定要進行主觀的評定,然后根據自己的選擇做出行動,等于要主動殺死一部分人,所以也是不道德的。”
脫歡撓了撓頭:“好怪……我還是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那是因為你的思維方式和道德觀,不夠蠻族,實用過頭了。”郭康直言:“你要是從宗教角度考慮,就很簡單了。”
“這個問題,雖然說是道德,但他的核心反而不是世俗道德觀。”他解釋道:“如果你把人換成動物——比如一邊是一條狗,一邊是兩頭豬,雖然也會造成財產損失,但就不會有道德審問了。”
“我覺得馬車撞不死兩頭豬。”脫歡指正道:“豬可結實了,尤其是大塊頭那種。上次我看到努爾哈赤把你手下做的那個盾車都拱翻了。”
“啊?”
郭康愣了下,連忙制止道:“我就舉個例子,你不要岔開話題……”
“這個關鍵,不是評判哪邊更值得,而是人有沒有資格進行評判。”他講解道:“人是有靈魂的,而靈魂屬于天父。所以,試圖衡量一個靈魂更貴重,還是三個靈魂更貴重,就是僭越的行為了。”
“人不能替代天父,對另一個人是不是"值得"進行評價;基于這種評價而做的事,無論出發點多好,也是不道德的。當然,如果被評價的不是人,或者沒有靈魂,那就另當別論了。”
“啊?”這回輪到脫歡驚訝了:“原來坑在這兒呢!”
“這也不算是坑,其實就是抓住了對方的痛點。”郭康回答:“這個問題,算是抓住了蠻族文化的核心,所以才這么精準吧……”
實際上,這個著名的倫理問題,并不是最早的版本。有一個邏輯類似,但更早被提出的模型,叫“原住民問題”:假設有個人來到一個國家,那里的統治者抓了20個印第安人,并向來客提出,如果他能親手殺死其中一人,那就把剩下19個人放了;否則,就會殺死全部20個人。這種情況下,來客是否應該插手呢?
這個問題,實際上還要更直白,對道德和人類本能的拷問也更深入,但卻沒有后來的電車難題那么出名。仔細想來,可能是這個問題過于美式,大家首先都去質疑原住民算不算人,導致無法觸發這個宗教悖論了……
“我感覺,蠻族的社會過于原始、落后,脫離了宗教和教會,就什么都干不好。所以,哪怕他們試圖以人為核心,反對神學,建立新的理論體系,結果也不過是換了個殼子而已。”他想了想,說道。
“他們用來反對教會專制的,是另一種教會的、更恐怖無序的專制;用來反對神學的,是另一種神學;連反對壓迫婦女、試圖推翻亞圣理論,用的也不過是性別互換的亞里士多德哲學和原罪理論。上千年了,他們就根本沒有挑出這個圈子的本事。”
“而蠻族也因此根本無法完成以人為本,以實用為核心的理論構建。因為他們在定義道德的時候,就算有意以人為中心,構建新的道德體系,也無法在進行道德評定的時候,完全回避神的問題。就像代替神對人的靈魂進行評定,始終會被大家下意識地認定為不道德——只要參與者還在想保持道德,就避免不了這種拷問。”
“這樣啊……”他分析的好像太復雜,脫歡沒怎么懂。
“這個邏輯推導,記不記也無所謂,知道這個結論就行了。”郭康說:“只要是這類的話術,都是蠻族基于宗教邏輯,搞出來的奇怪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