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對抗瘟疫,在地中海世界,有許多不同思路。不過主要的方式,也就是兩種。
一種是西歐式的,也就是直接不管。因為黑死病再劇烈,也不可能殺死所有人;哪怕真的都死了,領民也會像草一樣,源源不斷地繼續生出來。
雖然死亡比例還要更高,但在西歐,從來沒有哪個國家,乃至哪個大領主,因為瘟疫而亡國,除非他運氣不好,自己死到絕嗣了。黑死病泛濫的一百多年里,連帶的其他瘟疫和災荒也層出不窮,但也從沒聽說有人因為這個而造反的。所以,執政者只要保護好自己,瞅準時機去人少的地方避難,就沒有問題了。其他的,也沒有什么好做的。
另一種更積極的方式,是東歐式的。這里的黑死病情況相對不那么嚴重,一方面是因為地廣人稀,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處理及時。
尤其是波蘭,雖然也被黑死病波及過,但影響的時間和造成的損失,相比而言都小得多。據說是當地領主工作非常主動,看到哪個村子發生瘟疫,就把村子給燒了。只要燒村的速度比傳播的速度快,那瘟疫就傳不開。所以,也確實實現了遏止瘟疫蔓延的目標。
不過,這兩個辦法,肯定都是不現實的。
這都不是道德的問題——黑死病時代,也沒聽說哪個歐洲國家,因為瘟疫受到了當年東羅馬,或者現在馬穆魯克王朝這樣的嚴重打擊,從此一蹶不振的。也不知道他們怎么做到頂著黑死病,都能維持穩固統治,恢復經濟,乃至恢復人口的。只能說,歐洲人實在過于耐打,讓郭康懷疑,哪怕埃及人,都未必遭得住這種處境。
而且,來到這里,他才發現,馬穆魯克執政的簡單粗暴,也是和傳統的文官政府相比——歐洲就沒有官僚和文官政府。所以,那邊的經驗,恐怕也沒有什么可比性。
所以,郭康還是決定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歐洲先進經驗”了。畢竟這些玩意兒,相比于史學,更像是神學。
蠻族不好好應對,不代表他就必須也去效仿——人家天兄自己,都沒說蠻族的神性比其他人更高,大家必須把他們當做偶像一樣去拜。他當然也沒必要管這些信徒們,又在瞎念什么歪經了。
目前來看,還是按照已知知識中,他認為應對瘟疫最可靠的方式來。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吧。
按他的理解,應對瘟疫,和治理水患,乃至發動戰爭一樣,本質上都是個組織的問題。因為就算在他過去那個時代,真要和瘟疫對抗,最重要的方式,也是通過組織和動員,迅速截斷瘟疫傳播的渠道。醫學的作用,主要也是讓人們盡快認識到這個傳播渠道究竟在哪,好設計出一條更安全、更高效的截斷方式。
至于直接去治療患者,這個已經是“減少損失”這一步的了。如果能做到,當然更好,可以穩固人心,減少前線損耗。但實在沒有這個條件,其實也不是不行——反正現在地中海世界,大家都已經死習慣了,只要大體能遏制住就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