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桃好像說過,昨天他和策應軍的兄弟們在這家香椽酒肆喝過酒,便宜大碗又不摻水。下酒的豬頭肉,毛也拔得干凈。
又過百多丈,前路突然擁擠,馬車幾乎走不動。
賀靈川探頭,發現群眾將一處平房圍得里外三層,都擠在門口七嘴八舌。
房子里正在往外抬人,用白布蓋著。
是兩個死人。
布沒蓋嚴實,一陣大風刮過,掀起布角,露出一張女人的面龐。
大概二十四五,不胖不丑,脖子上一道割傷很深。
割喉致命,這一刀很利索啊。賀靈川判斷兇器是一柄短刀或者匕首,那么兇手很可能站在她背后,一手捂嘴,一手下刀,不會引來左鄰右舍注意。
屋門敞開,他順便往里頭看了一眼。地縫長草,屋角堆著許多雜物,四方桌還瘸了一腳,用半本破書墊上。
這家子很窮,窮到死人都被抬走了,圍觀的活人進去也只能順走幾個缺了角的瓷盤陶碗。
賀靈川還注意到,有幾個大媽悄悄沖著墻根吐唾沫。
劉幫辦也湊過來瞧了瞧,奇道“這不是姚二娘家嗎這一家就兩口子,兩人都被抬出去了。”他嘖了一聲,“我聽說官家凌晨就開始搜捕逃犯,好些平民受傷。”
賀靈川往人群一指“我怎么聽到有人指指點點說,果然,這兩個早晚要出事”
“那是因為他家干的營生。姚二娘的男人去前線打仗,回來時斷了一只手,性情也變了。他既不識字也賣不了力氣,把撫恤那點錢敗光后,就讓妻子做皮肉生意,辦事兒的地點就在自己家。”
賀靈川懂了“原來是做暗門子生意的。”
“他們做這個,不情愿往外交錢,總會得罪人。姚二娘的丈夫又時常跟客人爭執,鄰居聽見多次。”
賀靈川聽了,也沒再說什么,本不關他的事。
本不關任何人的事。
兩個微不足道的市井小民,兩條堪比野狗的賤命,就算離奇暴斃,也激不起多少水花,過個七八天,別人就把這事情忘得一干二凈。
自從國君不來鹿鳴苑打獵,筆架山腳下的房屋和集市就越來越多。
人多了,醫館藥鋪也就跟著來了。
敬和堂是傅家開的連鎖醫堂,筆架山下這間雖是分店,但本月有名醫在前堂問診,所以病人絡繹不絕。
后堂則分作藥鋪和病房。重癥、重傷病人可以休憩于此,方便大夫就近救治。
劉幫辦前后問了兩人,就帶著賀靈川找到了目標
昨晚被柯繼海的手下送到這里搶治的市井少年。
此人已經醒了,印堂不再發黑,臉色更顯蒼白,看起來一副氣虛神乏的模樣。
他正坐在床上,裹著被子用早飯。
一罐又稀又薄的小米粥,一小碟腌瓜皮,還有半個炊餅。
餅子應該很硬,少年啃了兩口也沒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