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順利在急診掛上號,接診的醫生認真過頭,所有癥狀問得事無巨細。直到輸上液,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以后了。
整整四大瓶水,掛完時外邊的天已經開始泛白。
陳默在短暫的睡眠當中被護士叫醒,看見墻上的日歷的一瞬,依然有心臟驟然停頓的感覺。
身體的熱度如潮水褪去,四肢酸軟的癥狀也有所減輕。
病痛抽離的同時,能感覺年輕身體逐漸恢復的蓬勃生命力。
正值九月中旬,清早風微涼。日光照在城市高樓的天臺,云層散開,醫院門口有環衛工人在掃路邊的落葉,窸窸窣窣的聲響掩埋在城市車流的喇叭聲中。
一切依舊,又與昨日截然不同。
陳默吃了早飯,攔下一輛出租車。
司機問“去哪”
“茗景灣。”
“喲,那可有十好幾公里呢。”司機開始打表,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著攀談說“這個點剛從醫院出來,病了”
陳默“感冒。”
“最近兩天早晚溫差大,是容易著涼。”司機是個挺熱情的大叔,又問“你這年紀還在上學吧,病了家里人沒陪你一起”
陳默一笑,“像我這么大,早已不是病了還會找爸媽的年紀了。”
“這話不對。”司機給他看貼在車上的一張全家福,語氣酸澀的同時更多的是驕傲,說“我閨女和你一般大,成績還算不錯,明年高考,她媽辭職專程照顧陪著她,就這樣她還抱怨。可是沒辦法,我每天在外東奔西跑,要生計嘛是不是,沒有辦法的。”
陳默的視線掃過那張照片,說“那您女兒很幸運。”
“幸運什么呀,家里條件一般,將來都得靠她自己。”說著又從后視鏡里打量了他一下,說“小兄弟,能住茗景灣那種地方,你爸媽工作肯定很忙,不然哪有不擔心孩子的。”
陳默意外聽出了安慰,失笑,“也許吧。”
不過他真不需要。
車一路平穩開到了別墅區。
陳默下車,到大門口卻被攔了下來。
門衛室的保安上下掃視,似乎在確定他身上那身行頭到底價值幾何,然后才說“入住信息里沒有錄入你的資料,登記吧。”
陳默倒并不意外。
茗景灣很大,從他搬進來那天開始,出入都在車里。
楊家夫妻日理萬機,一個得知自己真正身份,就整日吃不下飯的楊舒樂不夠他們操心的,這種小事,要記得陳默才覺奇怪。
登記完,進了大門。
走到楊家那棟三層別墅門口,又用了差不多十來分鐘。
門口這會兒正熱鬧。
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場景。
楊家人加上廚房到灑水,傭人司機差不多有十幾號人,此刻正擁在門口。
中心人物差不多一米七五的樣子。
天然微黃的卷發,大眼睛,臉上的幾點雀斑,讓他連生起氣來都顯得少年氣十足。
“給我”他此刻站在那里,氣得脖子發紅。
五十來歲的徐管家當即把行李箱往后挪了挪,頗有些無可奈何,“小樂,別鬧了,你還病著呢。”
兩米開外的中年男人,看似生氣“讓他走我看他能鬧到什么時候。”
“楊啟桉,你瘋了。”他旁邊保養得宜,戴著珍珠項鏈的女人一臉著急,“醫生本來就說他低血糖,從小到大他連碗都沒洗過,你讓他出門怎么生活”
楊舒樂被楊啟桉的反話激得眼睛濕潤,他突然喊“我又不是你們親生的我沒臉待在這兒”
現場安靜一瞬。
周窈煢當場落淚“你小時候身體不好,總是吃藥,好不容易把你養這么大,你就是這樣傷我們的心的”
“媽。”楊舒樂也跟著哭,“我都聽見了,陳默拿我做條件,不然不讓撤銷起訴。爸為了公司的事天天加班,我不想這樣,他們好多人說是我搶了你們兒子本來的一切,我還給他行不行”
“好了好了。”楊啟桉作為父親,按上兒子的肩頭,“那些話聽聽就算了。”
楊舒樂“可陳默才是你們親生的,他容不下我,你們也會一直吵架。”
楊啟桉“那是在氣頭上,這事兒我們自然會和他解釋。”
周窈煢“是啊樂樂,在爸媽心里,你們都是一樣的,都是爸媽的孩子。”
“不一樣的。”楊舒樂搖頭,一路后退,“我知道,不一樣了。”
退到半途。
楊跖從后撐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