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解的點點頭“確實是這樣,不說別的,每天算盤珠子就會撥得人腦仁疼,尤其會計這工作還不能分心,一但撥錯一顆算盤珠子,或者少寫一個數甚至小數點,都不是個小事情,輕的是連累著整個科加班熬夜翻本子,那重的,被調查,翻舊賬”
“你們是百貨,賬目更繁雜瑣碎,票單也多。”
黎菁覺得工作枯燥這話,在家里也說過。
但他們家,黎萬山是幾十年的老廠長,申方瓊原來是婦聯主任,大哥黎志國是紗廠車間主任,二哥黎志軍是電熱廠技術工程師,大嫂何麗娟原來在車間,后面身體緣故轉成后勤,二嫂常慶美則在電熱廠工會上班,每天工作清閑到在辦公室織毛衣。
聽她說工作枯燥,全都理解不了。
黎萬山申方瓊和兩個哥哥都是熱愛工作的,工作起來干勁兒十足,在他們那兒沒有枯燥這個詞,黎萬山甚至說她不夠熱愛。
大嫂二嫂則是覺得,工作都那樣子,不犯錯就好了,枯燥可以自己找點事做啊,織毛衣什么的就不錯。至于遠在部隊的三哥黎承,他只會說不想干就不干了,哥養你。
這還是頭一次,她說起工作,有人能理解,一下說到關鍵處。
她心里觸動,忍不住點頭贊同
“完全不敢分心,我現在還好了,每天習慣了,幾乎看到賬本,腦子自動就開始運算了,帳什么的從來不會錯,開票這些更順溜了,只要盤點核對仔細點就行。”
“我記得剛進六百的時候,那會兒剛從學校出來,什么都不懂,有時候開票弄錯,有時候報帳沒弄清楚,天天挨罵。
爸爸不想我繼續出錯,找我談話,也是和我說會計犯錯的嚴重性,說我要是繼續稀里糊涂的,說不得哪天把自己弄進去了,給我講了好些例子,嚇得我每天都害怕自己算錯賬,有時候做夢腦子里都在過賬”
黎菁和人聊起來,會不知不覺說多,一個沒注意,她話匣子就打開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還是接著講了下去
“我當時就想,我不會踩縫紉機呀,進去了肯定難挨,沒準兒天天晚上蹲鐵窗邊望著外面月亮哭,那我寧愿換份工,哪怕是去下面扛貨呢,然后我熬不住就去和領導申請調崗了。”
“那會兒我們科,就我和領導兩個人,領導不想我走,他一個勁寬慰我,說不會的,你爸爸逗你呢,現在不是以前那會兒最后領導怕我跑了,他也不敢再罵我了,天天手把手教我,給我做檢查,還給我帶吃的,他夫人做的那個麻辣蝦特別好吃,夠辣,后勁兒十足,我為了那口麻辣蝦,還真這么熬下來了但錯還是一點不敢犯,每次核算都仔細仔細再仔細,要錯了個數,我能盯著算盤珠子想把它吞下去”
黎菁的聲音空靈清越,像山澗泉水潺潺,但她聲線又偏軟,說話不緊不慢的,又有種娓娓道來的感覺,讓人很容易聽進去,還會跟著她描述的去想象。
又好笑又心酸的畫面。
陸訓視線不由落向她。
黎菁今天穿的她昨天剛買的裙子。
她昨晚挑衣裳到很晚,但可能喜新厭舊的本能,有了新裙子,她再看以前的總感覺不順眼了。
好在這個天熱,裙子頭一晚過了水,晾一晚上就干了,她果斷決定了穿新裙子。
草綠色的露肩裙,柔軟的棉混紡面料,帶點小v領和掐腰,下擺是到小腿的a字裙裙擺,黎菁很喜歡,剛好搭她上個月買的那雙七公分高的淺棕色防水臺裸帶鞋,為了應和這條裙,她還特地拿同色發帶扎了發,戴了淺綠米白格子發箍。
她頭發天然的羊毛卷,留得長,到半腰的位置,發量多又蓬松,發帶纏了老半天,不過好看也是真好看。
草綠色顯膚,黎菁天生的白皮,一種嫩生生的白,一身綠裙穿在她身上,更襯得她肌膚瑩潤雪白,眉眼如畫。
包間里開了空調,窗戶關著,為避免太陽光曬人刺眼,還拉上了窗簾,屋內光線不算明亮,甚至有些昏暗。
但她坐在那兒,細白手指輕撫在淡青茶杯杯壁上,淺笑盈盈的和大家說著話,就讓人感到亮眼,閃著光一樣,一整個場子只注意到她。
昨天在商場陸訓就把她認了出來,主要她實在好認,比照片上更明麗,更精致,就像畫報上走出來的美人,一下落進人眼里,成了濃墨重彩的一道。
生得好,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