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的身世郡主俱都知悉,便是想得深些,也無非是為了自保。”蘇櫻低頭,“時局叵測,得一個有頭腦的妻子,好過不知人間險惡的閨閣弱質。竇郎君對兒情深義重,兒對竇郎君敬重感激,郡主若肯成全,兒定然竭盡全力孝敬郡主,服侍竇郎君,哪怕粉身碎骨,也絕無二話。”
“任你巧舌如簧,也休想過我這一關。”南川郡主冷笑,“晏平什么出身,你是什么出身陰溝里的泥,也敢妄想摘得明月”
蘇櫻仰頭看她,她高高在上,美麗冷酷。輕視,作踐,種種待遇她都有所預料,可事到臨頭才知竟會如此傷人。可她怨不得別人,帶給她那么多無法抹去的污點的,是她的生身母親。
深吸一口氣將涌動的自憐全都壓下去“蘇家之女,崔家之孫,出身不為卑微。竇郎君是天潢貴胄,兒亦是名門之后。兒常聽竇郎君提起郡主與竇節度伉儷情深,神仙眷侶一般,郡主仁慈,難道忍心棒打鴛鴦,讓竇郎君遺憾痛苦”
伉儷情深,神仙眷侶,從她口中說出來,真是可笑。她死死拿捏著竇晏平,逼得她束手束腳,她比崔瑾狡詐太多。南川郡主站起身,冷冷道“你確定要執迷不悟”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2蘇櫻垂頭,“不為執迷。”
“好,”聽見南川郡主冷冷說道,“但愿你不會后悔。”
衣衫帶起一陣冷風,南川郡主邁步向門外走去,蘇櫻快步上前替她開了門,南川郡主回頭,她看著她,語聲輕柔堅定“兒不會后悔。”
一兩絲光亮從飛檐的陰影里漏進來,照著她柔婉眉眼,眸子是不很深的黑色,黑眼珠大而圓,眼型長而彎,于是她的容顏便呈現出一種介乎天真與狡黠之間的,怪異的熟悉感。前塵往事一霎時洶涌而來,南川郡主猛地轉過頭“回府”
侍從簇擁著向外走,蘇櫻默默跟在身后相送,崔琚匆匆趕來“怎么樣”
“無妨,”蘇櫻望著遠去的車駕,“舅父放心。”
南川郡主已經沉不住氣了,再等兩天,必有結果,可是竇晏平,他還支持得住嗎
車馬如風,快快向郡主府行去,南川郡主打起簾子“去王府。”
蘇櫻這條路走不通,還得從竇晏平下手。他一向敬愛遂王,請遂王出面勸解,或者有用。
車駕改道往遂王府行去,南川郡主看著車檐下晃動不停的垂珠,心里生出前所未有的不確定,昨天她已請了竇老夫人來勸,竇晏平絲毫不為所動,就算請父親出面,真的有用嗎
王尚書府。
裴羈聽完張用的密報,點了點頭“把竇郎君的東西送過去。”
南川郡主無功而返,不得不請遂王出面勸說。不會有用的,他了解竇晏平,本就過于誠摯純良,又是平生第一次對女子動心,迷途之中,勢必難以回頭。
“裴兄,”邊上的王家四郎君寫完了詩,笑著提醒,“香快燃盡了。”
今日詩會以焚香計時,香盡詩未成者便要受罰,裴羈抬眼一望,博山爐中香煙裊裊,只剩最后一星火光,提起筆一揮而就“幸不辱命。”
王四郎移步來看,撫掌贊道“好詩,好詩”
不遠處,正在作畫的王六娘王濯聞聲回頭,隔著扶疏的花影,偷偷望向裴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