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兇狠,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傷痛與失望。
云晴疼得眼淚都出來,急道“沒,沒騙我,我記得,拐子模樣”
那個人販子當時拐了那么多,也許真有他妹妹呢。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
他終于松開手,拿了紙筆遞給她。
云晴琴棋書畫雖談不上精通,但是畫一張簡單的人像手到擒來。
她努力地回憶著那張讓她恨了很久的面孔,一點點地在紙上描摹起來。
她被關了太久,好些記憶都變得有些模糊。
但是不知為何,她母親臨死前的模樣,以及那個間接害死她母親,害得她被關八年的人販子卻記憶深刻。
那個人的眉毛,鼻子,嘴巴,甚至連下巴處的一顆痦子都記得清清楚楚。
只是身上疼得很,這樣坐久了實在不舒服。
她整個人都快要伏在案上。
他突然道“坐好,沒規矩”
云晴抬起眼睫看他一眼,咬了咬唇,眼睫輕輕顫動,“我,我疼。”
他愣了一下,喉結滾了一下,盡管仍板著一張臉,但沒再催促她。
待畫像畫好,他神色凝重,“確定沒畫錯”
云晴正欲說話,艙房外傳來聲音,“煙云坊的管事想要求見公子。”
云晴嚇得一把捉住許鳳洲的衣擺。
她眼圈紅得跟小兔子似的,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角,羽睫濕潤地望著他,滿眼驚恐。
“公子,不要”她幾乎要哭了。
他盯著她瞧了片刻,面無表情地拔開她的手,拿著那張畫像大步走了出去。
留在艙房的云晴擔驚受怕,生怕煙云舫的管事突然帶人沖進來把她抓回去。
她拖著酸痛的身子行到窗邊,透過窗戶向外望去。
只一眼,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那是她八年來,從不曾接觸過的人間煙火。
河對岸是一處碼頭。
一艘足有三層樓高的貨船停泊在那兒,幾個披著蓑衣的人穿梭在綿密的大雪里搬卸貨物。
一只小黃狗追著主人,在甲板上跑來跑去,在積雪上留下一連串的腳印。
雖距離十分遠,瞧得并不十分真切,可對于被關了八年的云晴而言,這點兒屬于塵世的熱鬧足以讓她熱淚盈眶。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沖動她要走出去瞧一瞧
哪怕待會兒他真的將她交給煙云舫的管事,哪怕她即將要死,那么在此之前,她要走出去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她朝著一步一步朝艙門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終于靠近艙門。
她屏住呼吸,顫抖著手去拉那道通往自由的艙門。
誰知手才碰到艙門,門突然被人從外頭拉開,夾雜著雪粉的刺骨寒風撲面而來,差點將她撲倒。
一個高大的墨色人影擋在艙門,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云晴下意識后退,雙手下意識緊握成拳,身子微微顫粟著,睜圓了一對黑漆漆的眼睛,就像是一只全身炸了毛的小奶貓,驚恐而慌張。
他又露出那副像是在打量小動物的眼神,“嘖”了一聲,“連我的船也敢上,膽子不是挺大嗎”
她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人已經大步走進來。
那道門再次重重關上。
云晴貼著門站得筆直,不時地拿眼睛覷他一眼。
直到站得腿都麻了,她大著膽子問“管事,走了”
正在看書的男人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她遲疑,“他,不抓我嗎”
他頓了一下,斜她一眼,“他把你送給我了。”
送
云晴清澈無垢的眼眸里流露出震驚。
煙云坊的人關了她八年,為了馴養她,不知費了多少心思。
就這么一晚,隨隨便便就把她送人了
就像是對待一件物品。
隨意地,漫不經心地,微不足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