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了一半,透藍的天幕漸漸浮現出絢麗的橘色。
暖色調的客廳里,墻上的掛鐘打著有節奏的鼓點,淺色的窗簾被染上黃昏的余暉,像暈了一層朦朧的濾鏡。
這是姜歲第一次吃到媽媽做的飯。
雖然她跟蘇亦年說只要是她做的自己都喜歡,但事實上她的確有些挑食。
姜歲已經做好勉強自己吃光的心理準備,卻發現餐桌上的飯菜都很合她的口味。
“好好吃。”
面對姜歲的夸贊,蘇亦年只是輕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不管她跟姜云釗如何,蘇亦年從來沒有懷疑過姜云釗對姜歲的愛。
她知道姜云釗肯定把姜歲照顧得很好,她的廚藝必然是沒法跟姜家那些高薪聘請來的大廚相比的。
但
看到姜歲吃得那么開心,蘇亦年還是沒辦法真正做到無動于衷。
她默默吃掉姜歲夾給她的菜,不斷地告誡自己必須狠下心來。
吃完飯,一切收拾妥當后,蘇亦年叫住了姜歲。
“我們談談吧。”
姜歲并沒有第一時間答應蘇亦年,而是定定地看著她,“媽媽,我有名字。”
她的名字來自她的父母,是他們相愛的證明。
可蘇亦年一次都沒叫過這個名字,她似乎一直在刻意避免跟姜歲產生親昵關系。
姜歲的態度很堅決,可以談,但蘇亦年要喊她的名字。
蘇亦年的眼神里流露出姜歲讀不懂的情緒,片刻之后,她還是妥協了。
“歲歲,我們談談可以嗎”
蘇亦年是南方人,即使背井離鄉這么多年,她的口音里依舊帶著江南水鄉特有的吳儂軟語,念出姜歲名字的時候,溫柔得不可思議,滿足了姜歲對媽媽的所有幻想。
心愿達成的姜歲很配合,“好,您說。”
“你爸爸拒絕接你走,他甚至幫你辦好了轉學手續。”蘇亦年拿姜云釗的無賴行徑沒有一點辦法,她只能被動接受這個事實。
“但我不希望因為你的到來而讓我的生活發生改變。”
一小段靜默過后,姜歲開口問她“什么意思”
“你可以留下來,直到你爸爸派人來接你回去。”蘇亦年深吸一口氣,指尖緊緊陷入掌心,靠著掌心傳來的疼痛感讓她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我會告訴大家,你是我親戚家的孩子,過來借住一段時間。”
蘇亦年的話直白到無情,姜歲當然接受不了,“我不同意。”
“如果你不同意,那明天你就走吧。更何況,你應該不缺媽媽,你爸爸的妻子才是你的媽媽。”
心臟處傳來絞痛感,蘇亦年以為過去這么多年,她早就都放下了,可姜歲的出現,還是再一次血淋淋地揭開了那段不堪的、痛苦的過往。
她的語氣近乎怨懟,藏在身后的手指應激到痙攣。
姜云釗轉個身就可以回歸正常生活,可她卻從此顛沛流離,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姜歲的表情沒有比蘇亦年好多少,清亮的瞳孔氤氳著水霧,她哽著喉嚨,“我沒有叫過那個女人媽媽,也從來沒有和她生活過,從始至終我的媽媽只有你。”
蘇亦年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
她伸手將紙巾遞給姜歲,自嘲道“我一天都沒養過你,你不該對我傾注這么多感情。我希望你能清楚我跟你想象里的母親并不一樣,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愛。”
比起母親這個身份,蘇亦年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容器,雖然孕育了姜歲十個月,但當連接她們的臍帶被剪斷之后,她們之間的緣分就被迫結束了。
她的話既是警告也是提醒,如果姜歲一直拿想象中的標準來要求她,那她注定要失望。
蘇亦年起身,看向姜歲的眼神格外復雜,“你有一晚上考慮的時間,希望明早你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復。”
“可是季璟虞他都聽到我見你媽媽了。”
“小璟有分寸,他不會說出去的。”
蘇亦年篤定的語氣讓姜歲嫉妒。
小璟。
她對鄰居家的孩子都叫的這么親近,卻不愿意主動叫一聲她的名字。
回房間前,姜歲突然問了一句,“媽媽,我來找你你真的不高興嗎”
蘇亦年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她也只是說了一句,“你今天應該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空調外機發出細細的嗡鳴聲,小區的夜晚比白天更喧鬧,也更富有煙火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