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這一次,她一定不要再認識他了。
三月,春日宴。
公府門前,車馬闐暄、人聲如沸,內苑各處,繁花千紅萬紫,錦簇成團,碧草如茵,鶯啼燕舞。
年長些的賓客、親眷都匯聚在正院前廳,或議事,或聽戲,悠哉從容。
年輕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們則是穿著各式繡彩華服,戴著各式璀麗珠冠,于內院亭臺水榭處流連、交游,或曲水流觴、或作詩作畫、或放紙鳶、打垂丸,衣香鬢影間,一張張鮮活年輕的面龐,笑意明朗,滿是生趣。
走在熟悉的林蔭石徑上,謝晚蘇看著映入眼簾的一切繁華景象,不免有些恍惚。
她身著一襲湘妃色的月華裙,裙裾描繡暗紋,行走間宛如重重花影,步步生蓮,愈發顯襯得腰肢纖嬈、容色絕麗。
一路上,皆是對她舉目側望的世家郎君們,或俊秀,或儒雅,他們瞧見她時,不少面上微怔,露出驚鴻一瞥的神色。
“蘇蘇妹妹。”
“蘇蘇妹妹明日可得空”
“玉容瓊芳兩相宜,香花贈美人,還請晚蘇妹妹笑納。”
更不乏上前來照面、搭話的、相約的,甚至吟詩贈花的。
謝晚蘇皆舉止有度地回了禮,婉拒了。
她清楚記得,上一世,自及笄后,她盛京第一美人的名聲傳開后,府中設宴便常有這樣的情景。
正是因為小郎君們熱情太過,叫她疲于應對,才會情愿躲在房中,閉門不出。
終于,一聲嬌俏的語聲將她在這場紛擾中解脫出來。
“沒心肝的,怎得才來,讓本公主苦等。”
眾人退讓,一道昳麗身影出現在眼前,施施然上前來執她的手。
一襲鵞黃軟緞流蘇裙,剪水秋瞳,檀珠小口,白玉凝膚,正是上輩子的閨中密友,昭和公主,蕭明敏。
蕭明敏乃當今陛下幺女,備受恩寵,卻終是逃不脫多舛的命途。
北戎來朝,求娶公主,昭和遠赴塞外和親,終因身體孱弱,不服水土,客死異鄉。
史書寥寥數語,便訴完了這位公主的一生。
謝晚蘇卻知道,真相并非如此,昭和去了塞外之后,那北戎單于性子兇殘,床榻上折辱婦人的手段層出不窮,明敏不堪受辱,才會自縊而亡。
這是謝晚蘇上一世的心結,念之即傷,提之即慟。
這一世,不管用什么法子,她都不能讓明敏遠赴塞外和親了。
憶起從前事,謝晚蘇眸中閃爍起晶瑩,明敏性子直爽,倒是并未察覺,她順勢拉起她的手,笑語盈盈便將她帶往人群處。
“走,陪本公主一起放風箏去。”
日色朗朗,富貴煊赫的國公府內,碧草如蓋,更有幽泉環繞、涼亭假山、白石拱橋、飛閣流丹、雕梁畫棟。
謝晚蘇與明敏并肩而立,于林蔭一角放著風箏,手中長線拉扯,風箏漫隨清風飄轉天際。
在她們所站的位置,剛好能看到不遠處的蹴鞠比賽。
那一廂,當真是人頭攢動,沸反盈天,熱鬧無比。
而人群中最耀眼的,當屬那對一母同胞的孿生皇子
四皇子蕭珹安和五皇子蕭珹澧。
兩人雖是同胞兄弟,但長相、氣度卻截然不同,可謂各有千秋。
蕭珹安文才兼備,世人口中的端方君子,有運籌帷幄,濟世之能,兼之容色清致,瑩玉之輝,便如沅茞澧蘭,君子無雙。
蕭珹澧少年將才,生得亦是高大俊美、風姿非凡,朝中皆贊其馬上可定乾坤,有萬夫不當之勇,便如高懸旭日,燦燦灼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