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雨勢磅礴,檐頭積雨嘩嘩滴落,兩人目光相觸時,男人俯視她的那雙眼深邃清冷,帶著種久居人上的矜貴,面上沒什么表情。
大約還在芥蒂從前的事。
瀾音心底稍作遲疑,正想開口,院門又被人推開了。
韓嗣宗旋風般疾步進來,臉上滿是不快,才進院門便嚷嚷道“是誰這么大膽子,儀鸞衛辦案的地方也敢硬闖,活得不耐煩了是吧”
他兩三步跨到跟前,待看清來人的面容,驕橫的臉僵了僵,連忙又堆起了笑。
“陸大人,您怎么跑這兒來了”
男人聞聲回頭,眉目沾了雨氣,聲音便也顯得清冷,“韓大人,久違了。”
“陸大人您客氣。”韓嗣宗滿臉橫肉堆出討好的笑意,瞥了眼蹲在廊下的瀾音,又道“這兒亂糟糟的,下著雨潮濕得很,不如”話音未落,便被男人打斷了
“給她找些吃的。”
韓嗣宗一愣,不過很快就照辦了,讓隨從去弄些熱騰騰的飯食。
再看向瀾音時,他的語氣也比最初緩和了些,“這位是英國公府的世子陸修,陸大人。今兒能碰上他算你運氣,可得記牢這份恩情。陸大人,”他抬手指路,頗客氣地道“咱們到暖廳坐坐”
“有勞。”陸修頷首。
兩人并肩往院外走,韓嗣宗身后的兵士接了眼色,很快就尋了把傘遞給瀾音,努努嘴道“走吧。別在這兒傻蹲著。”
瀾音撐開傘,默然跟在后面。
陸修這個名字她聽說過。
英國公府原就是守著功勛的人家,先老公爺跟永熙帝自幼一道長大,本就是恩寵無雙的人,后來有人行刺永熙帝,聽說是先老公爺以血肉之軀擋在前面,拿性命救了圣駕。
永熙帝原就視他為摯友,親眼看著他舍命救駕,倒在血泊里,焉能不動容
眼瞧著先老公爺無力回天,便在厚葬之后將恩寵全都挪到子孫身上,讓其嫡長子襲了爵位,又冊封陸修為世子。
據說陸修也爭氣,生得姿容出眾,氣度清貴,加之天資聰穎,年紀輕輕便能在刑部嶄露頭角,是個難得的才俊,極受皇帝愛重。
瀾音偶爾聽祖父和父親閑聊京城中的人事,也曾聽過這名聲。
卻沒想到竟會是他。
瀾音望著那道頎長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沒回過味來。
前面的陸修仿佛能察覺背后的的目光,忽而回頭覷過來。瀾音毫無防備,視線相觸的那一瞬,下意識低頭躲開。
暖廳是謝家待客用的地方,離府門不遠。
瀾音過去時,遠遠就見一群人烏壓壓地擠在照壁后的空地上,也不讓避雨,就那么濕透了身體瑟縮成一團,雙手被麻繩捆著。
隔著雨幕,瀾音很快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孫嬤嬤、大管事、母親的心腹丫鬟、照顧她起居的貼身丫鬟
前晌還有說有笑籌備夜宴的人,這會兒全都被羈押起來,被儀鸞衛那群人兇神惡煞地看著,仿佛犯了滔天的罪行。
再走幾步,便是修得軒昂巍峨的暖廳。
明晃晃的火把照亮周遭,陸修和韓嗣宗徑直抬步入內,瀾音的目光卻被檐下那道帶血昏迷的身影勾住,腦袋里隨之轟的一聲。
“伯母”她快步走了過去。
“二妹妹。”堂姐謝渺渾身濕透,吃力地抱著周氏傷痕累累的身體,嗓音都哭啞了。
瀾音見慣了周氏平常慈和的模樣,此刻看著她身上被皮鞭抽出的斑駁傷痕,只覺觸目驚心,忙問“這是怎么了”
“是儀鸞衛。”謝渺像是也挨了打,發髻微散,唇角泛紅,低聲道“這群人闖進府里橫沖直撞,母親讓我藏在后院避禍,誰知他們、他們對母親用刑逼問,又把我翻出來,還鎖了腳鐐”
她這一說,瀾音才發現母女倆腳上都被鎖了鐵鐐,只是被積雨泡著,黑沉沉的不甚起眼。
謝渺的眼里幾乎要噴火,“二妹妹,你可知道到底是什么罪名,竟要這樣折辱我們”
話音才落,頭頂便傳來兇狠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