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音聽了這話,心頭驟驚。
雖然早就知道刑部的人不會無緣無故詢問細節,真的從陸修口中聽到這消息時,卻仍如一記重錘砸到心上。
初來乍到,卷進命案可不是好事。
她驚愕抬頭,正對上陸修幽深的雙眸,如暗夜般難以揣測。
“既然牽扯命案”她竭力壓住驚愕,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大人又為何要透露給我”
陸修倒未料她會這樣問得這樣直白。
還以為她會如從前那樣膽小,被這種事嚇得面露驚慌,誰知兩年沒見,她果真是長大了。
遂挪開目光,回到原處喝了口茶潤喉,道“線索都已查明,特地問你此事,不過是將事情拼湊完整,洗清嫌疑。”他瞥見瀾音暗自松了口氣,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繼而道“但有句話還是得提醒你。”
“外教坊里魚龍混雜,小算盤并不少。”
“往后還是當心些。”
說罷,擱下茶杯撣了撣衣袖,分明是要離開了。
瀾音正掂量他這句告誡,見他要去開門扇,忙道“陸大人”
陸修聞言,駐足回頭。
瀾音抬頭望向他,不敢去琢磨從前陰差陽錯地讓他做馬奴到底有多委屈,只真心實意道“從楚州到京城,這陣子的事情實在有勞大人費心,瀾音十分感激。尤其是那把瑟,是外祖父親手做的,若真丟了”
她咬了咬唇,壓住心底涌動的情緒,認真道“這份恩情,瀾音會記著的。”
說罷,極鄭重地行了個禮。
她原就生得美貌,垂首行禮時珠釵輕搖,長睫遮住雙眸,那般嬌嫩得吹彈可破的肌膚,雖不飾脂粉,入目卻覺柔旖嬌軟。
她也難得這樣鄭重地謝他。
溫柔又收斂,跟從前在楚州嬌憨肆意的模樣迥異。
陸修視線落在她眉眼間,想起謝家的案子里或許藏著貓膩,她從無憂無慮的閨中貴女淪落到如今的處境,到底心生不忍。但當日拋卻傲氣委身給她做馬奴時,早已撂下了恩怨兩清再無瓜葛的狠話,如今要擺出和軟態度安慰開解,實在不好開口。
他靜默片刻,最后只是道“舉手之勞。保重。”
從外教坊走了一遭,該查問的事情都差不多了,陸修回到京兆衙門后,便將嫌疑鎖在了那日伺候茶水的丫鬟紅香身上,提了人親自來審。
紅香起初還想蒙混過關,卻哪有那般能耐
都不用陸修拿出什么狠辣手段,單憑著審案時威儀冷厲的氣勢,就足以嚇得她心膽俱寒,盡數招認。
據紅香說,當日確實是她受人指使往茶葉里添了藥粉。
只是指使她的人說那藥粉有催情之效,最多讓富商情動難耐,當場毀了謝玉奴的清白之身,真個用了,卻令富商當場斃命。
案發后她也極度驚恐,依先前的叮囑潑掉茶水毀了茶葉,指望能逃過此劫,等風頭過去后拿著賞賜的重金另尋出路。
如今既已敗露,難免落個謀害性命的罪名。
至于她背后的主使,順著紅香的口供追查下去,最后落到了賀家一位姓田的嬤嬤頭上。
這位嬤嬤,好巧不巧的,正是賀家少夫人苗氏的陪嫁。
查案的衙役將事情稟明后恭敬退出,周彥慢吞吞剝著榛子權當消磨,竟自笑了起來。
“果真周某猜得不錯,這場禍事是賀謙惹出的風流債。”
“那賀謙是府里的嫡長孫,娶了燕王妃最疼愛的幼妹為妻,本也是金玉良緣。誰知他半年前迷上了外教坊的謝玉奴,成天往外教坊跑,惹得賀少夫人十分不快。據說這兩個月小夫妻沒少鬧,只是賀家口風嚴,家丑甚少外傳。”
“如今出了這檔子,自然是沖著謝玉奴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