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少夫人苗氏年約三十,膝下尚無所出,日常極重保養。
她正拿姐姐燕王妃送的玉滾輪輕輕揉臉,瞧見賀謙那興師問罪的架勢,便冷笑道“哪個謝姑娘外教坊那個是吧聽說她手上沾了人命,想必是見那富商腰纏萬貫,起了謀財害命的心思,管我什么事。”
說話間瞧向賀謙,語氣里盡是嘲諷,“看上那種貨色,你這眼光不怎么樣嘛。”
賀謙平素被她欺壓慣了,沒搭理這譏諷,只氣道“田嬤嬤都被帶去問話了,你還抵賴”
“她被叫去也是受那賤婢連累你還不知道吧,聽說害死那客商的是九品紅,被周彥查出來了,這才問到田嬤嬤頭上。”
這話一出口,賀謙勃然大怒,“你瘋了怎能拿這種事去栽贓。”
“栽贓”苗氏慢條斯理地揉著臉,忽然就笑了起來,“是你送給那賤婢的,與我何干。”
“放屁”賀謙一拍桌子,“那種東西誰會拿去送人”
“呵,你去外教坊鬼混,整日整夜的不回家,命都快交代在那姓謝的身上了,那點子毒算什么。”
賀謙聽著話音,分明是說她跟謝玉奴糾纏不清,都鬧到床幃房事上去了。頓時漲紅了臉,怒道“外教坊是正經地方,謝姑娘清清白白,你滿嘴里噴的什么糞”
苗氏聽到這粗話,頓時也怒了,拍案而起,道“你去外頭鬼混,你倒有理了”
她原就攢了滿腔怨恨,既吵到這份上,索性丟開玉輪,挺著腰道“不妨告訴你,這事兒就是我辦的,你能怎么樣別說是個商人,就是毒死了謝玉奴那賤婢,你又能拿我怎么樣”
慣常的囂張態度,讓賀謙竟自冷靜了些。
他退后半步,竭力壓住怒氣,“你就不怕京兆府查出來”
“就憑周彥嗎”
苗氏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再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來找我問話。能放田嬤嬤過去已經是給他面子了,諒他也不敢屈打成招賀謙,田嬤嬤的命就算在你頭上,往后你若還敢跟那賤婢往來,在外頭拈花惹草,就休怪我手狠”
說罷,甩起珠簾,便氣呼呼往內室走。
賀謙未料她肆無忌憚到這地步,愣了片刻,才追上去道“周彥是不敢,可陸修呢”
見苗氏腳步微頓,他不由抬高了聲音,“你有燕王妃撐腰,周彥確實不敢動你。可陸修是什么人他查案時賣過誰的面子”
話音落處,苗氏驟然轉身。
“你說誰在查案”她盯住賀謙,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他怎么會插手這種案子”
賀謙沒說話,只是冷冷看著她。
苗氏怎么都沒想到備受帝王器重的公府世子竟會去查這等微末案子,足足愣了片刻才回過味來。見賀謙竟似有點看她好戲的架勢,她哪會露怯,只冷哼道“憑他陸修什么身份,也不敢駁燕王爺的面子”
說完轉身就走,卻分明難掩心虛。
剩下賀謙站在原地,最初的氣怒平復后,心底竟生出種古怪且幽微的快意來。
原來像苗氏這種人,也有怕的時候。
此后兩天,京兆衙門風平浪靜,賀謙即便留意打聽也沒能探問出什么來,只聽說陸修忙于公務,暫且耽擱著沒往下查。
反倒是苗氏盛裝去了趟燕王府,也不知有沒有跟燕王妃坦白罪行,反正看那氣色,全然不似前日的心虛。
賀謙看在眼里,聽著暗里的風言風語,反而生出隱憂來。
當初他求娶苗氏是想攀附燕王府的威勢,誰知這些年好處沒撈到多少,反倒被苗氏仗勢壓著,令他處處掣肘。
如今老縣主尚且在世,苗氏就已如此囂張,若日后老縣主故去,哪還有他的立足之地且這回苗氏拿九品紅肆無忌憚地謀害人命,囂張到如此地步,若連陸修都畏懼燕王府的威勢而不敢追查,就這么糊里糊涂的遮掩過去,日后她還有什么不敢的
倒不如趁著案情未定,陸修又是個鐵腕鐵面的
一個大膽的念頭浮上賀謙心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