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起身進去,瞧見韋氏和隋氏那親親熱熱、相談甚歡的模樣,掃見簾后一段沒藏干凈的裙角,他不動聲色,如常見禮。
隋氏臉上幾乎能笑開花。
“世子別客氣,快坐快坐。”她的聲音十分熱情。
韋氏也笑瞇瞇道“叫你進來不為別的。是有件貂裘想送給你祖母,又不知裁剪是否合她老人家的心意,讓你一道瞧瞧。”
到時候,陳妙容會親自捧來貂裘。
向來都說燈下最宜看美人,今夜陳妙容又精心打扮過,比平素更漂亮幾分。陸修要翻看貂裘,難免湊近些,只要兩人搭上話,夜深人靜,燈燭靜照,熏著香的美人兒溫溫柔柔站在跟前,陸修難道還能無動于衷
韋氏打著好算盤,說陳妙容已去取貂裘了,稍后就能過來。
而后就勢道“要說妙容這孩子,當真是難得。不止才貌出挑,性格溫雅,做事也極有分寸,實在是個進退得宜、萬里挑一的美人。若誰能把她娶到家里去,那真是修到了好福氣。”
她滿口夸贊,目光直往陸修臉上瞟。
隋氏也含笑覷他的反應。
就連陳棣都不遠不近的坐著,徐徐把玩白玉扳指,似在揣摩陸修的態度。
炯炯目光環繞,就差捅破最后那層窗戶紙。
陸修不甚上心地聽著。
直到韋氏說累了,拿起茶杯啜茶潤喉。
陸修便在這間隙抬起了眼。
“記得上回姨母來做客時說了些家宅瑣事,母親這樣喜歡陳姑娘,不如引薦給姨母”他神情淡淡,目光卻晦暗幽沉。
隋氏聞言,不解地看向韋氏。
韋氏面色微變,忙嗔道“好端端的,別胡說”
“倒不是胡說。”陸修站起身,忽而肅了容色,端端正正朝陳棣夫婦作揖為禮。
那兩人不解其意,都茫然看著他。
便聽陸修道“侄子的姨夫官居節度使之位,也算有些實權。他膝下一子,年方十九,侄子方才說引薦給姨母,便是為這緣故。若有唐突僭越之處,還望見諒。”
聲音不高,卻字字分明。
隋氏心頭猛地一跳,直覺陸修這態度不對勁,就想設法岔開話題,免得操之過急,把話說死了再無余地。
陳棣卻沒她這般委曲求全的耐心,原本含笑的神色微微一沉,忍不住問道“令表弟年才十九,陸世子卻早已過了弱冠之年。這般操心別家的事,就不怕令尊令堂著急”
陸修聞言看向陳棣,也瞥見帳幔后裙角微晃,分明是陳妙容有點沉不住氣了。
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了陳妙容主仆走過水榭時,對著瀾音傲慢指責的姿態。
哪怕沒聽見對話,看情形都能猜到緣故。
他來赴這夜宴,本就是想把話挑明,徹底斷了陳家和韋氏的念想,免得兩處糾纏不清。
原先還打算給陳家留點情面,此刻對陳妙容生了芥蒂,說話便十分直白“各人自有緣法。侄子所求的,論性情論行事,都跟陳姑娘截然相反,豈敢耽誤。”
這話不留半點情面,在場三人驟然色變。
里面陳妙容原本暗藏期待,聽到這話,一張臉霎時就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