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分綠與窗紗,悠悠夏日長。
蘇之瑾沒當面拆穿他,她抬手撫撫發髻,“你不是睡著么我怕擾你清夢。”
可陸時宴偏偏逼問,要探個究竟,一對眼珠似藏在湖下的月輝,“是怕打擾還是不想見我”
他本遣退了眾仆,在書房清睡,因昨晚念她今日要來,一夜不得好眠,見她得老太太喜愛,方放緩心緒,轉到今日午時才有睡意,可陸薇的大嗓門早已將他震醒,他特意假寐,就想看看她會如何。
會不會也想走近看看他畢竟他是她已定下親的夫君,可她好像從未好好看過他。
每回相見,不是在受氣就是在氣他。
他聽她腳步近了,又刻意放輕,心里有些回暖,可不過一瞬,她就決然走了。
陸時宴酸澀,“你就那么怕見我”
“我不過來送個端午彩繩,見不見有甚要緊”
蘇之瑾避他的眼,指指細墁方磚上的五彩絲,應當是他方才跳窗時掉落的,“既送到,我便好走了。”
“你走了,誰幫我戴上”
蘇之瑾稍詫,她以為他一巍峨男兒不喜這樣鮮艷的彩絲,畢竟她大哥二哥從入學堂后就不要戴了,嫌棄娘氣。
可陸時宴不甚在意,吹吹彩繩上的浮灰,遞給她,“這繩是你編的”
蘇之瑾矢口否認,“是五妹妹做的。”
可她定睛一瞧,陸薇打的正套在她手腕上,青紅白黑黃無色,還掛了個五彩小小粽子,眼下躺在陸時宴大掌里,確實是她做的。
她臉微紅接過,又見他挽寬袖,露出一節腕子來,倒不同于練武之人,他的手腕很白凈,顯得青色筋絡格外分明,昭示著蓬勃力量。
“替我戴上。”
原來他真不是在說笑。
四下無人,暖風熏擾,蘇之瑾想找個婢子幫忙也不得法,像這樣的世家府邸,不肖說灑掃管事的應當有十來個丫頭,就是暖床婢子也應當隨侍左右方對。
這是母親同她說的,讓她進府后莫要有妒意,這是常見的。
蘇之瑾當時只覺好笑,她巴不得他能多討幾個姨奶奶回來,日夜伴他,免得她與他見面就嗆,休擾她清凈。
可眼下連個女使的影都瞧不見,這真是個奇怪的院子。
但依陸時宴前幾回不容商量的作風來看,若她在這硬要磨蹭,他定會作陪到底。
她一向是拗不過他的。
蘇之瑾咬咬唇,不就給他戴個五彩繩,速速套上便是了。
可越急越出錯,她掃眼就瞧到了那日咬的虎口,還有些淡疤,當時是下了重口了,莫名覺得齒根發酸,等再反過神,竟打了死結,她又急急拆解。
陸時宴垂眼睇她,薄施粉黛,娥眉輕擰,連頭發都使上了勁,松了幾縷在臉側,隨風垂擺,嬌得似溶溶春水。
他也跟著心神蕩漾,想她是亂了手腳,一并將他也帶亂了。
前些日子父親同他說迎親日在十月初九,他還覺快了些,還有許多東西未準備妥當,眼下他卻覺得慢了。
應當在下月,或者明天,甚至今晚成親才是。
陸時宴靜靜凝她片刻,熱涌愈發往上竄,他只得拿話引到旁處,熄燥火,“既我手上是五妹妹編的,那你腕上的應當是自己編的罷那小粽子可有何寓意”
“端午應個景罷了。”蘇之瑾確實不知,也不是她編的,她隨意瞎謅個理。
陸時宴漏出一絲笑,“不是都說彩繩上的粽子是求子之意”
這她倒未知。
蘇之瑾抬頭睨他,見他含笑,也分不清是玩笑還是真有其說,但只覺他目光有些意味不明的暗昧,她只當他是在逗趣,手上一發狠,剛解開的繩又被她故意胡亂擰了個死結。
她吭哧吭哧往前走,陸時宴追兩步便跟了上來,“這就要走了你要散著發與老太太辭別”
蘇之瑾一摸,果然發髻已紛雜松亂。
“喜房里備了妝奩銅鏡,我領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