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只聽得關姬又開了口。
“聽說左伯之紙,厚薄均勻,質地細密,為天下紙之最。仲將之墨,一點如漆,歷久如新,為天下墨之最。如能得此二者,想來應該可以做得更好一些。”
“左伯紙仲將墨”
馮永疑惑地重復了一句,聽這評價,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關姬點點頭,看到馮永的神色,心里頭不禁有些驚訝,心道此二人,皆是天下聞名之輩,看兄長這神色,竟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一般。
不過馮土鱉身上披著一層山門的虎皮,而山門之人行事,在世人眼里卻又是如龍入云,只能探得一鱗半爪。
所以關姬倒也沒多想,當下便給馮土鱉解釋道,“左伯字子邑,乃是山東人氏,他是蔡侯之后最負盛名的造紙能人。”
“當年蔡邕自矜能書,非張藝筆、左伯紙不妄下筆,可見左伯紙之妙。”
“等會等會,張藝又是誰”
蔡侯馮永知道,蔡倫嘛,改進了造紙術,讓造紙術成為四大發明之一。
可是這不對啊,關姬嘴里一會冒出一個人名,怎么好像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
“張藝筆,左伯紙,仲將墨,此三者,乃是天下讀書人共推的天下第一事物。若是能同時用此三者書寫,那可是讀書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呢。”
關姬只得細細給馮土鱉解釋,“張藝成名最早,年紀也最大,已于三十年前去世,其制筆之法,亦已失傳。但當年蔡邕文名天下知,卻只用張藝筆,可見其制出的筆之妙。”
“至于左伯,聽說如今尚在人世,也有人說已經年老去世。從小妹聽到的傳聞里,他就算還在人世,只怕也有六十多歲了。其紙面光而緊密,觀之有如輝光覆其上,墨汁不易滲透紙內,品質極佳。”
“最年輕的,便是那位韋誕,字仲將,乃是關中人氏,極善制墨。其墨芬芳,墨汁濃而漆黑,經久不褪色,其人又善書法,還會制筆,也算是個少見的人物呢,聽說如今在曹賊那邊當了個郎中。”
郎中算什么官都沒我的大。
看到關姬語氣里很是推崇那個韋誕,馮土鱉心里不是個味。
當下便有些酸溜溜地說道,“制個墨而已,算得了什么三娘你且等著,看我如何做出這世間最好的紙和墨來,不但把那左伯比下去,連韋誕都要甘拜下風。”
關姬聽了馮永小孩子氣般的話,只當他是在賭氣,于是笑了。
看到馮永一副忿忿的模樣,關姬柔聲道,“筆墨之事,在盛世方顯其雅。兄長之才,在于治國安邦。盛世可助明君,亂世則可安天下,又如何是只會筆墨之人所能比的”
“再說了,兄長如此年紀,就已經取得如此功業。想那韋誕,如今已有四十多歲,官不過一郎中,又如何能與兄長相比”
哦,原來那個韋誕也是個糟老頭子了。
這么一說我就放心了。
聽了關姬的話,馮土鱉心里大是暢快。
比較之心既去,但一看到案幾上的紙,又想起自己終是被現實打了一個耳光。
馮永此時終于能靜下心來,好好地想了一下印刷術。
印刷術的出現,離不開字體的改進,像小篆這種字體,就是比較適合刻字。
而如今所用的隸書,則是比較適合書寫。
至于楷書,則是比較適合印刷的字體。
記得歷史書上說是鐘繇從隸書里發明出來的書體,鐘繇這個時候還沒死,不過應該已經把楷書搞出來了。
可是馮永從來沒有見過大漢這邊有人用楷書的。
想到這里,他又不禁嘆了一口氣。
不管是左伯,韋誕,還是鐘繇,皆是北方曹賊的人,無一人是南人。
由小見大,北方中原乃是天下中心,人才鼎盛,非南方所能比。
“兄長何故嘆氣”
關姬關心地問道。
“沒什么。”馮永搖搖頭,把距離遙遠的事情晃掉,繼續把思緒拉回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