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魴知道,這些郎官很明顯就是沖著他來的,所以他這些日子呆在自家府上,哪兒也沒敢去。
雖然沒人限制他的自由,但他感覺自己已經是被捕捉入獄的犯人。
因為隨時都有郎官來到他的府上,詰問各種事情。
雖然這些郎官在吳王沒有定他的罪之前,不會對他怎么樣,但那高高在上的神態,譏笑的目光,已經讓周府上下惶恐不安。
就在這個時候,前年攜母帶著部曲投靠北方的韓綜挽救了他。
韓當之子韓綜,前年把自家府上的侍婢妾室、親戚姑姊皆送與部將,然后率領數千部曲投靠北方,被曹魏封為廣陽侯。
這一年多來,韓綜為表忠心,仗著自己熟知吳地人口兵力分布,數犯吳境,殘害東吳士吏百姓,令孫權常為切齒。
就在建業那邊不斷派郎官來探查鄱陽的時候,韓綜再一次率軍侵入廬江郡。
周魴聞知這個消息,精神就是一振。
左思右想之下,他終于第一次地踏出了府門。
雖然沒有人攔著他出府,但他心里很清楚,這個時候,有許多目光在盯著他。
那些目光不只是盯著他的臉,盯著他的背,而是直直接接地盯著他的心,讓他感覺到無比地沉重。
在灼灼的目光下,他終于來到鄱陽郡府門前。
先是朝左邊看一眼,又朝右邊看一眼,而后試試探探地進了大門,只走出兩三步,又停了下來,就仿佛再也沒有力氣抬動腿腳。
此時他還是名義上的太守,是太守府的主人,但在別人眼里,只見他有些猶豫地看著里頭,好像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合適。
“喲,這不是周太守嗎怎么今日終于有空來上值了”
一個郎官眼尖,看到站在大門口的周魴,皮笑肉不笑地迎上來,“不好意思啊周太守,估計你還要在自家府上呆幾天,這太守府里的事情還沒忙完呢。”
周魴咬牙,猛地拔出一把匕首。
郎官嚇得連忙退后,驚叫道,“周魴你意欲何為”
周魴沒有回答,只見他舉起匕首,往自己頭上一割,就割下了一大把頭發。
只見周魴一手舉匕首,一手攥著頭發,面容悲愴,“諸位郎官,某自舉孝廉以來,歷任縣長、將軍長史、西部都尉,斬彭式,俘彭綺。”
“一朝得罪小人,竟被欺凌若此,實是不堪其辱但請諸位回稟吳王,田畝一事,確實是魴一時糊涂,吳王但有降罰,魴皆甘心認罪。”
“只是請諸位看在同朝為官的份上,莫要再這般羞辱于某。今日小人能折辱我,安知他日不能折辱爾等”
“四年前,暨艷專用私情愛憎,不依情理辦事,罷黜多位郎官,若非有人起而抗之,諸位還能有幾人站在這里”
“今日亦是同理,若是任由小人蒙蔽大王,諸位不但不加以阻止,反而助紂為虐,他日又安知周魴之事不會落到你們頭上到時誰又會替你們說話”
周魴不勝悲憤的一番話,讓本來想看笑話的郎官們心頭悚然一驚。
他們要么是孫家元老功臣的后代,要么是江東世家豪族出身,在他們看來,侵占點田地,實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誰家里不是良田成片
誰家里不是奴婢成群
良田怎么來的
奴婢怎么來的
若是當真是因為這個事情而受到如此重的欺辱,確實有點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