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求只是為了驗證,為了堅定選擇,真正承載愿望的人還得是自己。
沈洪福向她遞過手掌心,朝她討要那只玩具小馬,“不是說截止今天午后嗎,我還沒有真正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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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白天亮得早,鄭筱筱獨自去凈身凈壇、做起乩的準備了,沈洪福這邊則拉著王宗賓整理打掃衛生,畢竟廟外邊的院子里被他挖了好大一個洞。
“這把鐵鍬哪里來的我這個祖宗,什么都能掏出來。”
“好像是從那邊小轎車的后備箱里,還鎖著呢,看你咚咚幾拳、又咔咔兩下給拉開了。”
“好吧這里怎么有輛黑色桑塔納”
“一直放在這里,是廟公的車吧。”
兩人正在研究車是不是弄壞了,要不要賠錢,身后廟門口走進來熟悉的老夫妻,依舊是帶著那條詭異的狗。
“王宗賓,你怎么會在這里玩你爸媽呢”
“大姑,大姑爸。家里出了點事,我爸媽昨天來找沈老師和鄭仙姑作法,現在已經全好了。”
“連你家也”王宗賓他大姑臉色蒼白,滿滿的心虛模樣,甚至都不敢拿正眼看沈洪福,急匆匆地拉著他大姑父往廟里去找鄭仙姑。
此時,立于余汐爺公廟神壇前的鄭仙姑早已等候多時,她高束著頭發,裹綁著紅肚兜,雙手各執一大把點燃的線香,在身前身后來回拍打,炸開的火星與濃重的煙霧灼傷著人們的眼睛,仿佛將她拖入另一處天空、山村與海洋,在另外一個地方成為神祇。
她將王宗敏的遺像擺在狗籠上,讓夫婦二人齊齊跪在神龕前。
“信徒王安嫻聽令有邪魔占據王宗敏三魂七魄取而代之,將軍驅邪除煞,爾等須真心懺悔。”
鄭筱筱深吸一口氣使勁往下吞咽,感受到丹田如鐵,又仿佛靈魂出竅,能仰頭望見灰蒙蒙的天空。在這一刻她開始想象自己是線香是金紙,焚燒燃盡以獻給天地神明。
凈身之后,她終于動手,舉起利刃緩緩舉到腮部,狠狠劃了兩道,又張開嘴巴,拿尖刺割過舌頭。
緊接著,她雙手端起鯊魚劍,往光裸的后背上摔砸,往手臂上亂砍十七歲少女的體內竟生出了一種強悍的朔氣,如同鋼筋與水泥灌注己身,讓她變得堅硬不屈。
她知道從小到大,人們都期待從她身上看到更血腥更刺激更神秘的東西,這是她存在的價值娛神又娛人的優伶。她必須要把戲演到底,演到骨頭里,演進靈魂深處。
她尖叫著搖頭晃腦、瘋狂地在肉胎凡軀上落下血刃刀割,壓榨出一切潛質,才能在現實的世界活下去。
“最后的驅邪儀式,你們親自動手。”
她捏著怪異的嗓音,渾身是血地將法器遞給夫妻二人,望著他們從狗籠里捉出那只酷似他們兒子的“怪物”,狂亂地將其肢解,最終完成了“殺死至親”的儀式。
復仇結束的時候,她的眼前開始出現各種神明的幻象,她的父母拋棄她、廟公利用她,可神明不會,她自己創造出的幻象不會,她虔誠地向那些幻象伸出手,眼淚不斷地流下來。
她普渡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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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同時,沈洪福跟王宗賓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擺開七八物什進行儀式生牛肉和泡椒雞爪作為貢品擺放在香爐前方,白酒往貢品周圍撒了一圈,剩下的半瓶擱在正中。
線香燃起的煙彎彎扭扭,雜亂無章的氣擾動無垠靜謐。
“如果線香燃盡的時候我還沒醒,你就手動一下,把我搖醒。”
“沒問題的洪福哥,我保證守著你寸步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