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久沒來二樓。雖然kfc每天盡職盡責把整幢房子角角落落都打擾得纖塵不染,可灰是落在心里的。
唯一開了燈的客房在昏暗的走廊撕開光的缺口,岑尋枝的輪椅是無聲的,行駛到門口沒有立刻進去,心底仍帶著幾分說不上來的古怪。
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家里留宿,哪怕是個很小的孩子。
再小,也是丟進無波池塘里的一顆石子,總要掀起漣漪來。
不久前還下定決心要盡快把小兔崽子脫手,這會兒發展得怎么截然不同了。
與人產生聯系,就是在走鋼絲。
他瞥向自己蓋著薄毯的、麻木全無知覺的下半身,自嘲地想,連雙腿都沒有的人,還走什么鋼索啊。
就在這時,虛掩的門縫傳來聲音。
“待會見到少爺,就說你渾身沒勁兒,冷,還犯困。記住了嗎”
這是kfc在說話。
“為什么呀”另一個嫩生生的小嗓門。
“這樣他會以為你在生病,就不會把你趕出去啦。崽崽不想留在這里嗎”
“想”幼崽奶聲奶氣,“小於想跟aa在一起”
孺子可教,kfc很滿意“好,那你就按照我說的,要騙過他。你別看少爺那個人面兒冷,其實心腸很軟的,你只要賣個慘他很好騙的。”
門外很好騙的岑尋枝“”
岑尋枝說不清自己抱著怎樣的心思,并沒有當面戳破,回了一樓自己的房間。
他倒是要看看,這倆家伙究竟想密謀什么。
kfc喜歡那個小兔崽子,這是很顯而易見的;
小兔崽子不想再被轉手、對他產生了類似于劫后余生的依賴,也可以理解。
臨時收留兩天不是不行,畢竟這算是他的工作內容。反正養兔崽子不就是吃喝拉撒,交給kfc就行。
但他怎么可能真的養這個孩子。
他養過一次,結局太爛了,幾乎耗掉他半條命。
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
岑尋枝更喜歡水浴,可惜一個人做不到,平時得有kfc幫忙。
今天只能先用光波浴湊合一下。
光波浴可以坐在輪椅上完成,但上床睡覺的動作還是有點兒困難;往常都是機器人管家把他抱上去,今天只能靠自己。
他曾經是個軍人,上肢力量自然不差,可落了病、又做了幾年邊防局的文職,還多了kfc這么個全能的管家,已經很少有什么需要他獨自做的體力活了。
他對和他人的肢體接觸有心理障礙,如果是機器人好得多,再加上給kfc設定的是老爺爺的外觀,也能有效減少芥蒂。
就算被抱著搬來搬去,他也能把自己當做一件貨品,kfc就是那個傳送履帶。
習慣性的依賴是很可怕的。
今天kfc沒在,才發現雙臂支在床上、努力撐起自己這個動作,竟然已經很陌生了。
新換的被褥面料太滑,他一個沒注意,整個人從輪椅里摔出來。
輪椅側翻在另一邊,很幸運地沒有壓著他,但他的手臂硌在堅硬的床邊,立即留下明顯的淤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