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銳佯裝慚愧,沒有接招,自然逃不過黃正元的眼睛,但不知為何,他只是點到即止,沒有刨根問底,倒讓徐銳暗暗松了口氣。
馬車在大興城里兜了個圈,來到皇城腳下。
四人從車駕里鉆了出來,便見一個巨大的牌坊,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長興道場”四個大字。
牌坊之下站著一排青衣書生,每一個都器宇軒昂,神采飛揚。
路過之人,無論男女老幼,身份高低,都會停下來朝書生們鞠躬行禮,書生們則抱拳彎腰,恭敬還禮,一派禮法祥和,教化有方的模樣。
裕王領著三人穿過牌坊,路過書生之時與其他人無異,也向那些書生鞠躬行禮,書生們絲毫不以他的身份為奇,與對待路人一般,恭敬回禮,看得徐銳嘖嘖稱奇。
裕王似是看出了徐銳的詫異,笑道:“徐佐領之前從未聽說過長興道場?”
徐銳搖了搖頭:“在下出身軍旅,成天與軍漢為伍,哪來過這等淡雅之地,讓王爺見笑了。”
肅王笑道:“徐兄過謙了,文武兩道殊途同歸,我大魏向來文武并重,以你在軍略一途的造詣,即便在這長興道場之內也當有一席之地!”
徐銳連忙擺手,口稱不敢,黃正元卻笑道:“肅王爺說得沒錯,長興道場乃是百家爭鳴之所,你所長的兵家自然也有一席之地!”
被他這么一說,徐銳倒有些明白這長興道場究竟是個什么地方了。
但凡國家分裂日久,各國為了在殘酷的競爭中生存下來,自然會萌發出無數的新生思想,從而催生社會變革,就好像春秋戰國時期的百家爭鳴一般。
而統治階級為了廣納賢才,及時吸收新的思想,便會開設專門供諸子辯論的場所,例如戰國時代齊國的稷下學宮。
這種地方不看身份,只看才學,若是能駁倒名家,立刻就會名聲大噪,運氣好的甚至會直接被皇帝看重,受封高官。
春秋戰國時期,名垂千古的縱橫家蘇秦、張儀,法家大拿商鞅等等名士,走的都是這條路。
徐銳曾經分析過這個世界的禮法制度,由于有朱震這個穿越者的存在,儒、法兩家的理論已經非常成熟,自大漢以來歷朝歷代走的都是外儒內法的道路,倒是與另一個世界相似。
只不過這個世界儒家的地位雖也基本占據主導,卻沒有強到獨尊儒術的地步,諸子百家還有很大市場。
“難道長興道場今日有一場重要辯論?”
徐銳問到。
肅王笑道:“不愧是能與南朝武陵過招的徐兄,果然一點就透。”
裕王也點頭道:“長興道場有個規矩,誰能力壓群雄便是這里的主人,今天以前這里已經快三十年沒有換過主人了。”
“哦?”
徐銳奇道:“不知是哪位大拿如此生猛?”
黃正元驕傲道:“當然只有三代帝師之師,素有北朝第一大儒之稱的東籬先生左旬,左老夫子!”
帝師之師,還是三代,這個人在學術界怕是泰山北斗式的人物,地位大概和南宋朱熹也差不了多少吧?
徐銳一邊想著,一邊問道:“既然這場辯論如此重要,對手也一定不凡咯?”
提到對手,二位王爺和黃正元的臉上都露出一抹凝重。
肅王道:“今日這場辯論的另一方便是道家第一人,長慶子甄豎黎,此人學富五車,十年內三度踢館,是最有希望令長興道場易主之人。”
徐銳微微一愣,奇道:“此人十年內三度踢館,也就是三度失敗,屢戰屢敗之下為何還會如此受人重視?”
黃正元道:“徐兄有所不知,一來此人的確學究天人,實力強勁,二來聽說長慶子近日悟道有得,實力大為精進,三來東籬先生近年來漸漸進入瓶頸,有些地方一直未能突破。
此次長慶子來勢洶洶,準備充分,東籬先生守擂三十年,漸漸有了疲態,用你們兵家的話來說,勝負之勢悄然轉變,結果實在不好說啊。”
徐銳點了點頭,看來這是一場極為重要的哲學辯論,若真的擂臺失守,或許將在極大程度上改變主流社會的價值觀,甚至帝國未來的走向,自然廣受外界關注。
哲學說起來玄之又玄,但其實是人類發展的方向指引,在讀軍事史的時候,經常能看到因為先進思想的出現,徹底改變戰場態勢的例子。
之前徐銳便對這種哲學辯論很感興趣,沒想到真的能親眼見證這等盛事,他頓時見獵心起,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