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嘯祁和那個士卒拉著池勝偉跳到一處背坡,恰好躲過滿天火雨,可尸體燃燒的刺鼻濃煙卻嗆得三人涕淚橫流,不住地咳嗽。
“娘的,這火油好像不要錢一樣,也不知道南朝蠻子究竟準備了多少。”
張嘯祁一邊咳嗽,一邊低聲咒罵。
另一個士卒接口道:“是啊,總是回回炮轟一陣,然后重新組織力量防守,等咱們再把他們打退下去,回回炮又會轟一陣,我都能指揮寂滅軍了!”
池勝偉朝那士卒瞟了一眼,只見他二十來歲,身體結實,面色黝黑,是個好兵的樣子,只是面目卻陌生得很,不禁問道:“你不是我虎賁右衛的兵,難道是鄧禾將軍的邊軍?”
不等那士卒開口,張嘯祁便道:“大帥您沖得太快有所不知,鄧禾將軍的三萬邊軍已經崩潰,現在進攻山谷防線的主力已經換成了龍驤衛的精銳。”
“龍驤衛?!”
池勝偉驚道:“難道援軍竟是劉老將軍率領的東南大軍?”
士卒點頭道:“啟稟池帥,您說得沒錯,劉老將軍率領十余萬大軍馳援而至,末將正是左龍驤衛前鋒營掌旗官趙小蠻。”
池勝偉眉頭一皺,沙啞地問:“你說你是掌旗官,那你的大旗呢?”
趙小蠻臉色一暗道:“旗丟了,隊伍也被打散了,肖大帥和劉大帥下了死命令,讓咱們天黑之前必須攻破山谷防線,可敵人打得太狠,我軍剛剛上來兩刻便被敵人的一次反攻打散,現在人都散在戰場上,跟著后面的鼓聲發動進攻。”
“是這樣……”
池勝偉點了點頭,低聲道:“看來戰局又有變化,兩位大人都急了眼,可是這樣一味猛攻不是辦法,敵人的回回炮太猛,又有黑旗軍來回打轉,虎賁右衛和三萬邊軍還不夠,咱們哪有那么多人命往上填?”
說著,寂滅軍的回回炮漸漸停歇,后方陣地上又傳來“隆隆”的鼓聲,那是北朝進攻的信號。
池勝偉從背坡后抬頭望去,只見被巨大石塊砸得坑坑洼洼的戰場上頓時鉆出螞蟻一般的士卒,喊殺著朝前方的小丘陵沖去。
“嗖嗖嗖”的破風聲不斷響起,寂滅軍的利箭似雨點一般落了下來,士卒們早已舉盾擋在頭頂,但那箭雨實在太過密集,還是不斷有士卒如割麥子一樣地倒下。
“咣當”一聲,一個渾身染血的士卒從山坡下沖上來,被利箭射中左眼,一聲不吭地倒在池勝偉腳邊,眨眼的功夫便已經斷了氣。
這個士卒還很年輕,至多不過十**歲,讓池勝偉不禁想起了第一次隨自己出征的幼子池長云,原本的大好男兒,現在卻早已經成了一具不知道在哪的尸體。
池勝偉心中一陣鉆心的痛。
“將軍百戰死,壯士陣前亡!”
池勝偉怒吼一聲,一手抄起腰刀,一手握著圓盾,如普通士卒一般頂著漫天箭雨又一次向山頭上沖鋒而去。
帥帳里,肖進武和劉異急得團團轉,斥候已經在三十里外發現了犀角軍的蹤跡,果然不出肖進武所料,犀角軍真的已經包抄到戰場后方,準備將所有北朝主力一網打盡。
而北朝大軍唯一的命脈——山谷防線依舊穩如泰山,至少短時間內根本看不到攻破的希望。
眼下北朝近十萬主力都已經投了上去,擠在不到三里寬的戰線上進退不得,被黑旗軍和回回炮來回照顧,叫苦不迭。
“要不還是分兵吧,先把犀角軍堵住,免得被斷了后路?”
袁詩遠見兩位大帥面色難看,卻又束手無策,試探著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成!”
沒想到肖進武和劉異絲毫沒有猶豫,異口同聲地搖頭拒絕。
二人也沒想到會這般默契,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劉異先開口說道:“此戰本就是破釜沉舟,一旦留下后路,我軍便再也別想逾越眼前的鴻溝,東南十幾萬大軍的萬里馳援也就成了笑話!”
肖進武點頭道:“沒有十萬人馬誰能擋得住犀角軍?現在我軍的所有的兵力都已投入到山谷防線,哪里還能拿出那么多人?”
“難道便只能眼睜睜去賭山谷防線的勝負?”
袁詩遠苦澀地問。
肖進武和劉異又對視了一眼,沉聲道:“說到賭,眼下怕是只有一個指望了。”
劉異點了點頭:“就看那小子手里還剩什么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