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補刀完第三個倒在他身邊的南朝倒霉鬼之后,他終于有那么一絲空隙,可以為自己割下此戰的第一只耳朵,可他才剛剛抬手,目光卻落在了身旁的一具尸體上。
伍長就靜靜地躺在地上,他的盾牌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手里的腰刀還插在旁邊的另一具南朝士卒的尸體上,而自己的背心處則被一柄長槍捅穿。
陳燕飛撇了撇嘴,放棄了為自己割下一只耳朵的機會,選擇默默地將伍長的眼睛合上。
為此他錯過了能安全“割耳朵”的時機,可他沒有絲毫留戀,重新變成一只不起眼的“蝦米”,躲在熱鬧的戰場之中。
時間好像變得十分漫長,每一秒鐘都如同整整一年。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在陳燕飛撿漏殺掉第五個敵人的時候,他已經有些脫力,靠在一塊巨石角上艱難地喘息。
“去死!”
這時,巨石旁突然躍出一個黒影,似是毒蛇一般狠狠朝他撲來。
陳燕飛措手不及,被那黒影一下撲倒,但他絲毫不見驚慌,在倒下的瞬間立刻扔掉手里的腰刀,從懷里掏出一柄匕首,反身狠狠刺向黒影。
“噗嗤”一聲,匕首準確地避開堅硬的甲胄,刺進防御最為薄弱的后頸。
那黑影慘叫一聲,癱在了他的身上。
陳燕飛用盡全身力氣將黒影從自己身上推了下去,艱難地站起身來。
原來那黒影正是一個受傷的南朝士卒,不知道被誰斬斷了一只手,正躲在巨石下包扎傷口,沒想到與陳燕飛突然相遇,無奈之下只得先發制人,可惜最后還是沒能成功。
此時那南朝士卒還未死,卻也到了彌留之際,如同瀕死的魚,瞪著一雙失去焦距的眼睛,無助地吐著血沫。
陳燕飛面無表情地拾起腰刀結束了他的痛苦,然后四顧一周,沒有發現任何危險,終于替自己割下了這場大戰的第一只耳朵。
剛剛把耳朵裝進功勛袋,遠處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
陳燕飛扭過頭,迎著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向山頂望去,只見那里早已經沒了敵人的蹤影,密密麻麻的全是雀躍的戰友,而歡呼正是從那發出來的,瞬間傳遍全軍。
“終于打贏了嗎?又活下來了,真不容易啊……”
陳燕飛呢喃一句,那股危機感一退,渾身的力氣立刻就好像被抽得干干凈凈,虛脫地躺在地上,直愣愣地望著周圍的人群。
人群之中已經沒了那些熟悉的身影,或許此戰之后他又會迎來新的戰友,只是他們又能活多久呢?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樣的經歷已經太多太多,陳燕飛都覺得有些麻木了。
隨著山谷防線終于被北朝攻破,夜色也漸漸降臨,這場持續時間極短,卻無比激烈的戰役終于結束。
此戰北朝戰損超過二十萬人,可謂代價極大,卻也將寂滅與黑旗兩軍打殘,第一次在正面戰場上結束了武陵親軍的不敗神話,更是完全粉碎了鐘慶淵一戰滅掉北國的妄想。
北朝將帥在極為艱難的情況下最終實現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將軍們的功績總是金光閃閃,不可一世。
可當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灑在大地上的時候,滿目瘡痍的戰場上只有歡呼與鮮血,沒人知道大軍凱旋時,有多少妻子和母親會哭瞎雙眼,一夜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