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嫁到草原之后,女兒便不再是大魏的公主,而是烏力吉的汗妃了,從今往后您和母后多保重身體,女兒不孝,就此拜別……”
說完,棲霞公主匆匆起身,甚至來不及擦干臉上的淚珠便轉身一把推開大殿的門,沖了出去。
一股寒風透過大門吹了進來,將一排燭火吹得左右搖擺,最后繞著宏威皇帝的大氅消散無形。
寒風甚至沒能掀起大氅的一角,卻好似吹進了宏威皇帝的心里。
他依舊傲然而立,仿佛站在九霄之上,鳥瞰著自己腳下的帝國,可是就在剛剛那個瞬間,他的心卻好像被一柄重錘狠狠敲碎。
“嫁到草原之后,女兒便不再是大魏的公主,而是烏力吉的汗妃了……”
這句話在他心里不停回蕩,就好似一柄利劍,將他所有的自尊、溫情和驕傲都割得支離破碎。
青梧,他的掌上明珠,從她出生那一刻的啼哭,到十幾年來的歡樂笑容,再到方才訣別時的真情流露,所有的一切就好像變成了一幅幅畫卷,在他眼前不斷變換。
“啊!”
突然,宏威皇帝怒吼一聲,拔出墻上的佩劍狠狠斬下,腳邊的火盆頓時四分五裂,火花四濺。
“陛下!”
這時,汪順抱著一摞奏折幽幽走來,面無表情道:“司禮監剛剛送來的奏折……”
宏威皇帝一把扔掉手上的劍,心中所有的怒火、不甘和屈辱也都好像瞬間消失,又變回了那個冷血無情的皇帝。
他從汪順手中拿起一本奏折,隨意翻了幾頁,冷笑道:“都是這一類奏折?”
汪順點頭道:“全是保徐銳的奏折。”
宏威皇帝咬著牙問:“太子、遼王、裕王都保徐銳?”
汪順點了點頭:“除了劉異、肖進武等少數幾個人,其他重臣都聯名上了折子,要保徐銳。”
宏威皇帝臉上閃過一抹寒光,一把將汪順手中的奏折掃到地上,怒道:“殺人,殺人,都在逼著朕殺人!”
汪順連忙跪下,惶恐道:“陛下息怒,別氣壞了身子……”
宏威皇帝一腳踏在散落滿地的奏折上,猙獰道:“全天下都想讓朕難堪,但他們小瞧了朕,朕要天下都臣服在朕腳下,朕要和朱震一樣,做個千古大帝!”
南書房外,負責送奏折的司禮監小宦官低著頭,問身前的胡淼道:“干爹,那些奏折明明都是保徐銳的,為何圣上卻說是在逼他殺人?”
胡淼冷笑道:“正予啊,你雖然在司禮監混了這么久,可終究還是嫩了點,有時候殺人是不用刀的,這些奏折就是刀,殺人就是救人,救人反而就是殺人啊。”
正予一愣:“干爹我不明白。”
胡淼嘆了口氣道:“圣上雖然是一代雄主,可他畢竟也是人,是人就有喜怒哀樂。
這次烏力吉趁火打劫,從圣上手中硬生生撬走了棲霞公主,而圣上卻只能捏著鼻子認了,這便是對圣上的莫大羞辱,圣上如此雄偉之人,怎會咽得下這口氣?他是真的動了殺心。
而徐銳就好像一塊碑,只要他還活著,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圣上這份羞辱的存在,每一次見他,甚至想起他,都會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記耳光。
原本以圣上的心胸,勉強也能忍辱負重,留徐銳一條生路,可是這個時候那些人來保他,就是要故意留著這份羞辱,在圣上的傷口上撒鹽。
這不是逼著圣上殺了徐銳又是什么?”
“哦,原來還有這么多道道……”
聽完胡淼的解釋,正予由衷地感慨了一句。
說到這里,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問:“干爹您覺得徐銳這次能過關嗎?”
胡淼搖了搖頭:“原本懸,很懸,但棲霞公主這一表態之后就不好說了,究竟還是看圣上的氣量罷了,總之咱家還是不看好啊!”
正予費解道:“既然干爹不看好徐銳能過關,徐銳又和王順德走得那么近,您為何不趁機……”
胡淼一臉陰沉地搖了搖頭:“徐銳此人非同一般,說不清為什么,即使他已經身處絕境,可干爹我就是覺得他死不了啊……”
“死不了么?”
正予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兩只眼睛漸漸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