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南朝大軍冬季來犯北國,嚴寒的天氣和漫長的補給線將是一場噩夢,任何一個有理智的統帥都不會以身犯險。
二來,我們與南朝剛剛才打了一場惡戰,十幾萬武陵親軍損失慘重,其余數十萬精銳雖然沒有真的與我軍交手,但他們先是和北齊打了數月,后來又回國平亂,早已疲憊不堪。
臣以為南朝精銳最快也要到明年開春才能恢復些許元氣,而受創最為嚴重的黑旗軍則還需數年,缺了黑旗軍這張王牌,南朝憑什么和咱們拼命?
三來,武陵王用兵向來虛實結合,天馬行空,讓人捉摸不定,可這一次卻是擺開陣勢,好像要與咱們決一死戰,似乎是以己之短攻我之長。
以上的每一個點都是致命的,實在讓臣想不通,直到臣發現了一個細節!”
“你發現了什么細節?”
宏威皇帝問到。
徐銳道:“一年前武陵親軍突襲西川,原本應該建立前進補給基地,然后由國內源源不斷地運送物資支援前線才對。
可是從始至終,南朝連一粒米都沒有運到西川,武陵親軍則采用了風險極大的以戰養戰之法。
當時臣以為是武陵親軍為求速戰,沒有時間在西川慢慢建立前進基地,可是最近臣才想明白,不是武陵親軍等不及,而是南朝根本沒有那么多物資可以運!”
“什么?”
宏威皇帝聞言頓時一驚。
徐銳解釋道:“當時數十萬南朝主力停留在北齊戰場,蟄伏不動,以南朝的國力,要供養那么龐大的軍隊在外征戰基本已是極限,又怎么可能開辟另外一條補給線?
要知道若從海路開辟第二條補給線給十余萬武陵親軍運送給養,途中耗錢糧甚至是所運送補給的數倍,相當于南朝要支撐百萬大軍出國作戰。
當時兵部和戶部做過測算,認為南朝有實力支撐,但時間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月,超過一月南朝的財政便將徹底崩潰。
可是咱們都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武陵王征戰在外,朝中坐鎮的可是隆祐皇帝,他會把國家逼到極限來支持武陵王對外開戰嗎?
答案自然是不會,而從事后看來,武陵王并沒有真正信任隆祐皇帝,所以他也不會冒險將國家財政逼到安全線之下。
那么僅僅供應北齊戰線的物資應該便是南朝國力所能承受的安全極限,這條線可比咱們兵部和戶部的預估小得多啊,也就是說,南朝的國力比咱們的預計還要薄弱將近三分之一!”
宏威皇帝渾身一震,一拳砸在地板上,懊悔道:“可惜你現在才想通此事,否則當初多拖延數月,說不定就能將十余萬武陵親軍全部留下!”
徐銳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南朝在那場大戰之中的耗費比咱們想象得還要巨大,短時間內絕對無法支撐另一場大戰,所以南朝大軍自現身之后一直在與我軍對峙,而未有任何實質性的動作,不是他們不想打,而是他們根本打不了!”
宏威皇帝眉頭一皺:“既然如此,那他們此時發兵的原因又是什么?”
徐銳搖了搖頭:“南朝派出大軍與我軍對峙,無非就是為了用最小的代價牽制我軍。
而即便咱們知道南朝短時間內已經無力發動大戰,可只要他們陳兵邊境一天,咱們的主力就不敢妄動,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滅國之危誰也承受不起。
具體武陵王究竟想干什么臣也無從得知。
臣以為最有可能的推論是派出小股部隊奇襲北齊,可北齊土地貧瘠,易守難攻,一年前他們剛剛打過一遍,按說沒有理由再打,也不知道北齊究竟有什么東西如此吸引武陵王。”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咱們之前認為的南北決戰根本不存在?”
宏威皇帝狐疑地問。
徐銳點了點頭:“的確如此,眼下京師十二衛還在重建之中,也還不具備出戰的能力,南北兩朝各有顧忌,只能干瞪眼而已。
圣上只要堅守國門,擺出一副堅壁清野,與他們打持久戰的姿態,臣敢保證至少明年秋天之前,武陵王絕不會貿然展開大戰。”
“這么說來,你來做這個賜婚使倒也不是全無可能……”
宏威皇帝聞言露出一抹沉吟之色。
徐銳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想起棲霞公主淚眼婆娑的臉,以及草原上那個貪婪的烏力吉,眼睛里綻放出不易察覺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