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云滅“原百福我下過的軍令,你當了耳旁風嗎若有李修衡的行蹤,立刻稟報給我如今放跑了他,你該當何罪”
原百福剛剛就說了,沈黎郡城破那天,李修衡就跑了,而他到那邊的時候,別說沈黎郡,連江陽郡都破了。
原百福在屈云滅站起來的時候,就已經條件反射的半跪下去,他抿著唇,快速的回答“李修衡此人睚眥必報、氣量短小,他這些年如同喪家之犬,投靠過諸多勢力,哪一處都待不長久,如今他又自甘墮落,去給清風教當爪牙,大王貴為鎮北王,實在不該為了這樣一個小人,就聞風而動”
屈云滅“我要做什么,何須你來置喙”
原百福聽著這動了真怒的聲音,咬了咬牙,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下來了。
他低著頭,忍氣吞聲道“是,大王說的是,是卑職僭越了。”
屈云滅氣得在主殿里走來走去,他想去抓那個李修衡,可過去這么多天,那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唯一線索清風教,可清風教的勢力,遍布整個中原大地。
越想越生氣,屈云滅一腳踹翻身邊的桌案,把實木的桌腳都給踹斷了,然后怒喝一聲“出去”
原百福一聲沒吭,干脆利落的起身離開了,他知道屈云滅什么性子,這人不能勸,越勸他越煩躁,就只能讓他自己一個人待著。
原百福走了,屈云滅自己一個人在宮室里,動靜卻始終沒停過。
蕭融震驚的聽著對面叮叮咣咣,好一陣過去,像是把能砸的都砸了,屈云滅才猛地一推門,大步離開了這里。
而這時候,蕭融感到腦袋有點暈乎,一個沒站穩,差點摔墻上。
高洵之連忙扶了他一下,頗為擔憂的看著他“蕭先生,你怎么了”
不會是被他們大王嚇病了吧
這樣想著,高洵之趕緊給屈云滅說好話“今日實在事出有因,大王他平時不是這樣的,還望蕭先生能體諒”
蕭融自己站穩了,搖搖頭,“我沒事,多謝丞相掛懷,額,他們說的李修衡,丞相可知他是什么人”
聽到這個問題,高洵之嘆了口氣“十年前,他是鎮北軍,也是北府軍的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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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知歷史,不代表熟知歷史當中的人。
被記錄者終究是寥寥無幾,更多的,都隨肉身一起,風化在過去的光陰當中了。
李修衡,就跟原百福說的一樣,是個十足的小人,一輩子沒干過什么好事,沒被記錄下來也是情有可原,可誰又能想到,在鎮北軍真正的發展史當中,他還是個彌足輕重的人物呢
如果沒有他,當年被屈云滅父親命名、組建的鎮北團,不會突然改名叫了北府團,而且性質也從民間自發的自衛軍,搖身一變,成了朝廷指哪打哪的鷹犬。
如果沒有他,鎮北軍不會吃了那么多年的苦,遭受朝廷和被他們保護著的世家大族嘲笑,他們稱鎮北軍是賤民窩,白來的戰力,死多少都不心疼。
如果沒有他,也不會有他的利欲熏心,鎮北軍里的老人,就不會消耗的那么快,而屈云滅的兄長,那個原本被培養了十幾年的、人人都要稱贊一聲的鎮北軍繼承者,更不會被他設計陷害,最終死在鮮卑的鐵騎之下了。
這種感覺,蕭融很難共情。
他今年才十九歲,沒給人當過下屬,也沒出去打工過,不知道自己拼了命的努力、而上司拼了命的拉自己后腿是什么感覺。
也不太明白這種人生驟變、美好日子不再來的戲劇感。
高洵之回來之后,已經打聽過蕭融這幾天的事跡,得知大王能聽進去他的話,高洵之高興的不得了,還沒見面,就已經十分信任他了,所以他也不藏著掖著,把這些不會對外人講的事,全都告訴他了。
十年前是鎮北軍的命運節點,那場慘烈的戰爭之后,鎮北軍就剩下五千多人了,屈云滅才十四歲,從血海當中爬出來,帶著剩余的這些人逃命,本不屬于他的責任,就這么落到了他頭上,誠然,鮮卑人入侵,這也不是李修衡干的,不能全賴他,可屈云滅的大哥去世,完完全全就是他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