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融說自己后腦勺長了眼不過是開句玩笑而已,畢竟這句話在后世都已經被收錄進俗語大全里面了,但他不知道的是,這時候可沒這種說法,比目魚也只有靠海的漁民才認識,鎮北軍人人都是內陸人士,別說海了,大點的湖都沒見過呢。
而且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淀,大家又在搬遷路上集體生活了一個多月,原本還只是小范圍內傳播的流言,一下子就擴大到了整個軍中,連宋鑠都聽說過蕭融的事跡了,更何況是離蕭融更近的將士。
流言這東西,本就是層層加碼的,離真相越近反而知道的越少,越是不認識蕭融的人,越能把他傳的神乎其技。因此這么離譜的一句話,這個護衛不僅信了,他還自動在心里給蕭融將邏輯補全了。
蕭先生說他后腦勺上長眼了,那肯定是真的,不然他怎么會知道自己偷偷出去送信呢至于為什么看不到他后腦勺上的眼睛,這簡直就是一句廢話,凡夫俗子怎么能看出能人異士身上的異常之處要是能看出來,他不就也成能人異士了嗎
對了,聽說佛經里有一種叫法眼的東西,是眼又不是眼,八成蕭先生的另一對眼睛就是這么一回事吧
也不對啊,聽高先生說蕭先生是道君弟子,道君派他來專門襄助大王的,怎么又跟佛教扯上關系了,而且他到現在也沒去過道觀,反而是跟佛子言笑晏晏,還計劃著臨走之前去金陵香火最旺的高禪寺看一看。
蕭融可不知道自己一句話就扯出來這個護衛這么多的想法,他接過那封信,正好今日天氣晴朗,月光照的整個院子都亮堂堂的,他便直接原地把信拆了。
跟他料想的差不多,全是今日發生的大事小情,包括他做了什么、遇上了什么人、有沒有人對他抱有惡意,以及周邊的動向等等。
被監視應該是一件很令人惱火的事情,然而蕭融看著這封信,感覺心情還挺平靜的。
大概是因為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吧,從過淮水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總覺得屈云滅不應該這么輕易的就讓他走了。屈云滅對金陵有種格外警惕的心理,大約是跟他過去的經歷有關,金陵實際的危險有六分,在屈云滅心里會直接放大到六十分。
他又是個控制欲極強的性子,見不得他的屬下落入這樣危險的境地
護衛天馬行空的猜測結束了,他終于想起蕭融的脾氣來,這幾天他可是見過蕭融怎么對待張別知的,如今發現大王并未像他保證的那樣信任自己,他該不會大發雷霆吧。
院子里的這個很是緊張,躲在窗戶底下偷瞧的那幾個也很是緊張,就在氣氛越來越焦灼的時候,蕭融突然勾了勾唇,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清脆的彈了一下這張信紙的邊緣。
他吩咐護衛“在這等著。”
說完,他就回自己房間去了,把房門關上,點起蠟燭,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須臾之后,他又拿著一封信出來了,不過不再是護衛們寫的那一封。
把新
的信封交給護衛,蕭融微笑道“告訴大王,這是一封無字密信,需得破解其法,才能看到我在信上寫了什么,這便是作為他不信任我的懲罰,但若他在我回去之前破解出來了,那我便會給他送上一份禮物,大禮哦”
護衛“”
蕭融把信塞到護衛手中,然后就心情舒爽的回去睡覺了,而護衛呆呆的站著,像一只龍貓一樣雙手放在胸前,機械的抓著那封信,過了好半晌,他才默默的咽了咽喉嚨。
其實不論是四只眼,還是三頭六臂,都沒有蕭融剛剛的那句話讓護衛震驚。
懲罰。
他們大王何其驍勇,從來都是他懲罰別人,何時能輪到別人來懲罰他,更可怕的是蕭融還用的這么隨意的語氣,似乎他都沒意識到自己說了多么了不起的話。
然而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居然覺得蕭融并非是說大話,自從安定城一別,大王的變化便與日俱增,他們這些兄弟常年待在軍營,而且都是沖在最前線的,他們平日不進城,只有在打仗的時候才會生死追隨在大王身邊,因此這些變化有多劇烈,他們是感受最直觀的人。
一開始他們還不明白為什么,這回被派出來保護蕭融,他們就明白了。
沉默好久,他沒有照蕭融說的那樣做,立刻就把信送出去,而是默默轉身,又回了護衛們住的大通鋪。
見他推門進來,屋子里那幾個馬上團團圍過來。
拿信的護衛“既然是蕭先生親自寫的無字密信,還是我親自送去吧,免得出了什么差池。”
同僚一“萬一被金陵人發現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