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無聲的對視著,蕭融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等他終于放過自己的時候,屈云滅便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他的唇色竟然鮮艷如血。
而那唇瓣一張一合的,說出來的話依舊冷淡“我累了。”
屈云滅“要回去休息嗎”
蕭融微微垂眼,他點了點頭,然后邁步朝外走去。
腿上的肌肉在發顫,加上酒精的威力,蕭融現在連直線都走不了了,步伐總是歪歪斜斜的,但他的注意力也不全在自己的腳下,他用余光警惕的看著跟在他身后的屈云滅,做好了如果他扶自己,自己就一巴掌把他拍開的準備。
然而屈云滅根本沒碰過他,他始終都安靜的站在他后面,蕭融走一步,他也走一步,蕭融歪了歪,他便站在他歪的那邊,防止他摔倒在地。
碎石子鋪的路上,有兩個長長且變形的影子重疊在一起,略小的那個永遠都被略大的那個包裹在其中,仿佛水乳交融。
*
雖說還是夏日的尾巴,可夜晚已經很涼了,穿著單衣都不夠,需要配個外衣才能感到舒適,阿樹拿著陳氏前些日子剛給蕭融做的外衣,一邊跺腳,趕走想要叮咬自己的蚊子,一邊伸著脖子往外看,尋思著蕭融究竟什么時候回來。
終于,蕭融的身影出現在了阿樹的視野當中,阿樹一喜,剛要跑過去,然后就看到蕭融身后墜著的大尾巴。
噫,大王又來了。
蕭融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異常,他從阿樹面前經過的時候,阿樹竟然聞到了淡淡的酒氣,而他剛驚訝的睜大雙眼,下一秒,眼前一花,手臂頓時變得空空蕩蕩。
他拿著的外衣被屈云滅十分自然的接走了,輕輕一抖,屈云滅多邁了一步,然后就把這外衣披到了蕭融的身上,蕭融看了一眼身上多出來的衣物,以及替他整理這件衣物的手。
但他什么都沒說,微微一頓,他又看向前面了。
轉眼之間這兩人就進了蕭融的臥房,而阿樹默默站在涼風里,不知怎么,他有點不高興。
“哼。”
討厭。
要是清醒狀態下,蕭融肯定要洗個澡再上床,但他現在腦子迷迷糊糊的,他感到很生氣,又感到很焦躁,還感到很一種很強烈、也很陌生的情緒,與前面二者比起來,最后一種仿佛是非洲大草原上受驚的斑馬,在他心里橫沖直撞,就是想忽視它都不行。
心里像是一個燒開了的熱水壺,但面上蕭融又一直都安靜無比,唯一異常的地方就是,不管屈云滅干什么,他都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屈云滅沒讓人送醒酒湯來,雖然他沒有細想過,但他下意識的不愿意讓任何人來打擾今晚的他們,所以他只是給蕭融倒了一杯清茶,把茶盞遞給蕭融之后,他又坐在蕭融的床邊,伸手握住蕭融的小腿,替他把鞋子脫了下去。
屈云滅要是壯的像頭牛,那沒生病之前的蕭融就是壯的像頭鹿,蕭融在舞蹈生里算是高的,將將卡在那條報考的線上,為了練形體,為了讓自己的弱勢轉化成優勢,蕭融也付出了很多努力。
蕭融最引以為傲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自己的腿,他知道自己腿特別長,哪怕跟模特比都是數一數二的,要不是他上臂力量不行,他早就專攻芭蕾去了。
后來瘋狂舉鐵,真正原因也是想彌補這項短板,雖說上天已經很偏愛蕭融了,給了他許多旁人都沒有的天賦和優勢,但就像蕭融自己說的那樣,他是個虛榮心很強的人,他受不了自己有哪里不行,所以他總是偏執的想要把自己身上的弱點消除掉。
但他現在有了一個巨大無比、而且一時半會兒根本消除不掉的弱點,這個弱點居然還捧著自己最重視的腿,莫名其妙的看了好長時間。
蕭融“”
他抿著唇,嗖一下把腿縮了回去,手里空了,屈云滅抬起頭,看見蕭融警惕的瞪著自己。
屈云滅頓了頓,只是神色如常的問蕭融“不睡嗎”
蕭融“你在這里我沒法睡。”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屈云滅竟然笑了一聲“這么說,你想讓我走”
蕭融“”
他又不吭聲了。
室內安靜下來,其中一根蠟燭上的燭芯正好斷了一截,火光立刻狠狠的搖晃了一下,時間的流逝仿佛有了實體,它在提醒蕭融,這一夜不會為他停留,早晚都會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