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融讓我日日都給他發信證明平安,但他從未說過他要給我發信,想來若是陳留這里出了什么事,只要不傷及根本,為了不打擾北邊的戰事,他一定不會告訴我,而不管是虞紹燮還是張別知,乃至是高先生,他們都太聽蕭融的話了,唯有佛子你,你不會被他說動,關鍵時刻,你只會做你認為對的事,本王說的可有錯”
彌景望著他,他也笑了一下“不錯。”
屈云滅這才露出一個滿意的神色來“那就勞煩佛子了,本王對鮮卑志在必得,但若蕭融有什么事,再滅十個鮮卑也不夠給他償命的。”
彌景聽著屈云滅的語氣,他微微蹙眉,“蕭公子歷來都不喜大王遷怒他人,假使蕭公子出了事,也不一定便是鮮卑的責任。若大王一意孤行,蕭公子怕是會著惱。”
屈云滅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著彌景“若他還能管我,我便再聽他一次,若他沒法再管我了,那我殺一千還是殺一萬,又有什么關系么”
彌景怔愣的看著他,而屈云滅給自己盛了一碗茶湯,剛出鍋的茶湯燙得很,喝到嘴里甚至讓人感覺不到溫度,只能感到那尖銳的刺痛,就像他剛剛說的假設一般,即使只是一個假設,也仿佛是一盆滾燙的水猛地潑在他心里,讓他本能的想要躲避。
彌景的神情有些愕然,心中陡然而起的警惕也在屈云滅這突然沉默下來的態度當中漸漸落了回去,比起屈云滅這賭氣一般的發言,彌景更關注另一件事。
他細細的打量著屈云滅此時的模樣,片刻之后,他突然出言試探“大王,蕭公子的身體本就不好,還屢次吐血暈倒,其實若是有一日他去了,也不是”
屈云滅怒喝一聲“閉嘴”
原本的好心情徹底消失了,屈云滅把茶盞直接扔到了外面的草叢里,他站起身,對著佛子就是一頓怒罵“整個王府里蕭融是最看重你的人當初若不是他反復勸我,我才不會讓佛門中人加入鎮北軍你渡天下人,善待每一個生靈,你怎么就不善待善待蕭融別再讓我聽到你說這種話,我不管你是佛子還是佛祖,你再挑釁我一次,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屈云滅暴怒著離開了,臨走之前他還把那茶湯鍋掀了,一點都不給彌景留。
彌景“”
這一鍋茶湯最起碼害死了四株可憐的小草,但彌景盯著那片還在冒熱氣的泥土,完全顧不上為這些倒霉小草哀悼。
彌景今年二十八歲,如果論閱歷,高洵之都不一定能比過他。
即使如此,屈云滅今晚也還是給他開了眼了。
阿彌陀佛
*
第二日一早,蕭融恍惚的坐在自己床上,滿腦子都是昨晚他說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他之所以帶著兩壇子酒過去,為的就是酒壯慫人膽,讓他不要不好意思,大膽的把破陣樂跳完。
但現在跳舞已經不算什么了,他更加無法接受的是,自己居然還有祥林嫂和作精屬性的一面。
啊
丟人,丟大人了啊
他恨不得當場造個火箭,直接沖向月球,但如今可沒有讓他尷尬的時間了,大軍一早就要啟程。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后,蕭融連滾帶爬的下床,趕緊收拾自己。
沖出房間之前,蕭融腳步突然一頓,他看到螭龍劍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屈云滅送了回來,就靜靜的躺在桌子上,看見它,蕭融就想起了昨晚的一些事,包括屈云滅是怎么用他那雙漆黑的眼睛凝視著自己,許下一句簡短又深重的諾言。
蕭融“”
抿了抿唇,他又快步往外面走了。
*
大軍在城外集結,最前方是中軍的先鋒軍,也是屈云滅親兵們的部隊,左側是簡嶠的隊伍,右側則是公孫元的隊伍。
他們之后就是那些赴約而來的零散軍隊,賀庭之穿著鎧甲,騎著高頭大馬,看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
前面張別知為蕭融開道,身邊則有地法曾保護,蕭融穿過層層人海,終于來到了最前面。
屈云滅正在跟別人說話,余光看見蕭融出現,他立刻看了過來,穿著全甲的他看起來很是威武,雪飲仇矛斜著掛在他背后,最上方的紅纓隨著馬匹的動作一晃一晃,兩人之間隔著四五仗的距離,但蕭融仍能看清在自己出現之后,屈云滅臉上揚起的蓬勃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