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朝安許多年沒有見過圓圓這樣的慌張了。他的女兒一路成長過來,比他們父輩的每一個都優秀且堅韌。
許多事情,她看在眼里,卻輕易不被世俗模棱乃至同化。她始終有她固我且獨立的視角。
栗朝安印象中,圓圓沒有撒過謊。她僅限的一回還是把該交給老師的資料費路上給搞丟了,她偷偷跟她小舅要了一百塊。為此,她給小舅扔垃圾了一整個寒假。
向項知道后,罵她傻,一個寒假,十個一百塊都掙回來了。看吧,這就是你有事不跟父母說的下場,別人只會騙你,剝削你。
向宗只回了四個字給阿姐,危言聳聽。
栗朝安在女兒年少懵懂的時候都沒干涉她的愛情萌芽,如今這個年紀了,更不會做那討人嫌且說了也白說的苦役父母。
圓圓淡淡地回應他,“嗯。你拿主意吧。”
終究,栗朝安識趣地替她關上了門。
外面的腳步聲遠了點,孔穎和向女士的聊天也如火如荼。
栗清圓卻生出了些背叛的自覺,她覺得剛才好像冷待了爸爸。一時腹背受敵的自亂陣腳,即便聽著馮鏡衡的不好,也想著掛電話,眼下并不是個談話的好時機。
“我回頭打給你。”
豈料馮鏡衡不依,他甚至很不滿意栗清圓的反應,“喂,回頭是什么頭。你現在很忙”
“我去幫我爸弄東西,今天孔穎也在我這里。”
“我聽見了。蜜瓜火腿配白葡萄酒,大小姐,那還是我買的。”
栗清圓沒心情聽他這些繞,既然掛不掉電話,那么她干脆問點有用的,“你哪里不好”她這么問只是順著他剛才的話,他說他很不好。栗清圓出于關心,想著,他舅舅的白事,涉及多方家族,可大可小的。
對面的馮鏡衡卻渾不吝地回,“我哪里不好,你不清楚嗎”
栗清圓聽清,怒火中燒。她有一肚子的不如意,加上今天向女士在,她這通電話再不掛,就等于不打自招了。這火燒眉毛的時刻,偏偏有人沒正行,再嚴肅點說,他這就是輕佻,dirtytak,放浪形骸。
一氣之下,栗清圓按掉了通話。
栗清圓出去的時候并沒有帶手機,向女士與孔穎既然決定今晚再戰一輪了,索性把養生與護膚那些都丟一邊了。
栗朝安在廚房里幫著準備,栗清圓加入陣營。喝白葡萄酒,她特地找出一個盛冰桶,提前冰鎮那瓶長相思。
這樣的深夜小酌,得有天時地利再人和的迷信。
尤其是今晚的倡導者還是栗朝安。
栗清圓看得出,爸爸今晚純粹是因為媽媽的留宿,也只有媽媽才能激發得出爸爸的怕什么戒律清規
栗家父女都不是那種侃侃而談的性格。期間,全是向項和孔穎熱聊著,栗清圓眉眼底下有些孤寂的傾聽,她借著抿酒的空檔,偷偷瞄一眼爸爸。栗朝安清瘦泯然作局外人的自覺,手邊的酒也可有可無極了,仿佛
能叫他醉一場的從來不是這些身外之物。
他也了然圓圓幾番心虛地試探。
直到夜闌人靜,微醺上頭,向女士甩手掌柜地去洗漱喊困了,圓圓幫著爸爸收拾殘局,栗朝安只叫她去安置小穎吧,其他不要她管。“你把自己顧好就是好。”
這是屬于孤僻性情者的啞謎。栗清圓瞬間明白了爸爸的放她一馬。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不想讓父母知曉。不到時候還是她自己也覺得未必有結果。
可是,就是抿酒的那一瞬,她與爸爸的對視,她總覺得大概也只有爸爸能懂她的心情。
有些事情,感覺是沉默的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