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靖回到宴會的時候,應酬已經接近尾聲了,他面色自若得回到父母身邊。
井上空不滿他的半途離場,表面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和幸田家禮貌地道別,就領著妻子和兒子上了車。
車里靜悄悄的,以一個家庭的標準來評價的話,可以說安靜得有些詭異,司機升上擋板,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井上靖面無表情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在秋千上玩的時間長了些,凍出的紅色還沒有完全消下去,提醒他秋千并不是一場幻夢,車外的光影打在他的側臉,透露出幾分與年紀不符的漠然。
到井上宅后,井上空沒有打招呼,徑直回主院了。這是他對井上靖今晚表現不滿地表達,他刻在骨子里的禮儀讓他不會沖兒子大喊大叫,或者說一些刻薄的話,因此冷暴力成了他常用的手段。
“父親晚安。”井上靖朝著他的背影鞠躬,這是在家里也不能缺少的禮貌。
井上加奈子一言不發,她從來不管丈夫對自己的態度,也不管丈夫和兒子相處得如何,聯姻產生的婚姻只需要在大眾的目光下維持一下,確保繼承人的地位就可以了。
井上靖自覺得跟在母親身后回到她的院子,井上加奈子和他面對面端坐著,很快有仆人送上熱茶,她喝了一口,說了到家后的第一句話“幸田家的孩子沒有招待你嗎”
井上靖臉上沒有一絲波瀾,“沒有,母親,是我想出去透氣的。”
“參加宴會讓你受不了到要出去透氣嗎”井上加奈子的語氣勉強維持表面的平靜,暗含質問。
“你該和他們打好關系,展現出井上家的風度,而不是躲在外面我平時就是這么教你的嗎遇到事情只會躲,以后能做成什么事情”
“十分抱歉,母親,我會改正的。”他只是想出去逛逛。
井上加奈子的怒火來的快去的也快,她平復住心情,有些冷淡地問他,“今天晚上去禁閉室可以嗎”
這件事并沒有他拒絕的余地,母親的詢問也不允許有否定的回答,在作出行動前井上靖就已經預知了這個結果。
“是。母親晚安。”他起身離開,快出門的時候,井上加奈子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你是井上家唯一的繼承人,也是我唯一的兒子,你每個方面都要做到最好,知道了嗎”
類似的話井上靖已經聽到過無數遍了,要一直是第一名,要和身邊的人維持友好關系,要永遠冷靜自持,要在所有人眼中都保持完美的形象。
他難以拒絕母親的要求,他希望可以讓母親滿意,所以他只能跟之前一樣,認真地回答,“我會努力的,母親。”
井上家的禁閉室設置在宅子偏僻的角落,是一座四周完全封閉的房子,甚至沒有透氣的窗戶,一般也不會有什么人經過,長老們認為這樣可以使犯錯的人擁有足夠的寧靜去反省自己的錯誤,也能夠給人造成精神上的壓迫作為懲罰。
井上靖跪坐在屋子的中央,難以流動的空氣給人沉悶地窒息感,黑暗是內心孤獨的映射,使他不受控制地回憶起在秋千上的自由,但是他很快陷入深深地自我厭棄,或許他今天晚上確實是任性了,有悖父親母親的期望,不知道幸田宗嗣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被他連累。
應該不會吧,他姐姐看起來很愛護他,真好呢
井上靖告訴自己不能再想了,嫉妒同樣是不美好的品德。
可是在沒人的地方悄悄想一下也沒事吧心里另一個念頭冒出來,只要像大人那樣偽裝起來就好了。如果有一個姐姐,他就可以跟她一起生活,跟她聊天,跟她一起吃飯而不是自己孤零零地坐在桌子前面,血緣會是世界上最堅實的紐帶,他們可以一直在一起
井上靖手指糾在一起,狠狠咬住下唇,用痛來轉移注意力,他清楚地知道想象就是想象,永遠不會發生,想的太多了反而沉溺其中無法自拔,但是心里還是像漲潮一樣一層一層疊加委屈。
算了,現在也沒什么不好的,至少父母對他有關注證明他同樣是被愛著的,雖然可能沒有別人擁有的那么多,但是一滴水一樣可以止渴,他們這樣的家庭注定情感冷漠,這樣已經很好了。
昏昏沉沉地安慰著自己,疲憊的感覺逐漸涌上來,不論精神上如何成熟,他終究只是個孩子,支撐不住長時間的休息不足,最終垂著頭迷迷糊糊得睡了過去。
第二天是仆從呼喊的聲音將井上靖吵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