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初見到現在,宴聆青那張臉還是那么漂亮精致,那么年輕,看上去還像個正在成長中的少年。但此刻他嚴肅又認真地說著這些話,卻恍然給人一種已經長大成熟到足夠獨擋一面的感覺。
而江酌洲,像個不愿意干脆放手的大人。
吳昭昭也看過不少大場面了,驚顫片刻后便冷靜下來,看這一人一鬼僵持不下,插話道“我贊同小宴的說法,首先說明不是我怯戰啊,你想想,封槐村存在百年,這么久沒人能解這個局,不就是因為這里的氣場正好克制我們的門道你在金雙湖能利用陰氣,那是陣法和那塊殘魂碎片帶來的效果,現在不說能不能復刻那樣的陣法,就是能,我們也沒有時間和精力來做。”
宴聆青還在一旁點頭,“吳大師說得對,我也是鬼,上去了他們可能都分不出來。”
江酌洲松開了手,“我知道,我沒有那么不理智,我怕的是你困在上面下不來。”
就像那些被困在上面的鬼一樣。
他把手伸進口袋,拿出里面和少年長得一模一樣的小木偶,“如果下來的時候可以直接附在上面嗎距離會不會太遠”
男人的手修長有力,巴掌大的小木偶閉著眼睛躺在他手心,宴聆青盯著看了看,清澈的少年音說道“不會,沒有很遠,你就在這里。”
“嗯。”江酌洲沉沉應了聲。
白日里的墳山氣場混亂,令人胸悶氣短,到了晚上更是陰冷詭異,空氣壓抑粘稠。
山上樹木眾多,卻沒有一點聲音,一張又一張慘白面孔隱在其中,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還保留著他們死前的慘狀,正面無表情轉向那個突兀出現在這里的人影。
視線里只有陰冷和惡意。
突兀出現在這里的自然是宴聆青。
他收斂了身上的氣息,看上去比這里最弱的鬼怪還不如,他以為他們盯著他是想撲上來吞噬他,但沒有,他們無聲盯了他許久,依舊沒有動作。
半晌之后,一張又一張的面孔又轉向了山下。
山下站著的是江酌洲和吳昭昭。
想要吃人嗎
宴聆青想到了方老二背上那只鬼,似乎也不是。
他們有的只是無盡的惡意,這些惡意又在悄無聲息影響還活著的人。
在下面往上看的時候只覺得鬼影幢幢,鬼魂無數,上來后才發現是大部分鬼魂都聚在外圍,那里好像有什么無形的屏障,再往下不能前進一分。
“你好,你是想下山嗎”宴聆青問一個沒有腿的女人,女人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沒說又轉向山下。
你們在看什么是想去山下吃人嗎”他又問一個腦袋凹陷的小孩。
小孩也沒有理他。
三四十只鬼魂,宴聆青一一問下去,沒有一只回答他的話。
很奇怪,哪怕他們不理他,也不該這么安靜。
宴聆青往上看了看,這座山很大,如果飄上飄下找這里的異處不知要找到什么時候。
他閉上眼,周身的氣息驟然一變,屬于鬼王的渾厚威壓泄出,濃黑鬼氣逐漸將少年全身包裹,隨后這些黑氣一點點鋪開,穿過花草樹木,滲入地下,往四面八方延伸而去。
這股力量太過恐怖,比起墳山原本渾濁的氣息,卻又顯得無比純粹。四周的鬼魂一個個瑟瑟發抖,四處逃竄,更有的已經直接匍匐在地無法動彈。在等到那一縷縷黑氣從他們身體穿過,卻沒有受到傷害時,意識相接的剎那,他們似乎明白這個恐怖的少年想干什么。
一只只鬼魂頂著壓力飄了過來,他們聚集在那團濃黑鬼氣面前,然后又齊齊朝一個方向涌去。
宴聆青閉著眼睛沒有看到這一幕,但是鬼氣鋪開的地方,山上一草一木都在他的感知當中。
他感到了他們的恐懼和逃竄,也感到了他們劫后余生的慶幸,然后他們圍攏過來,要帶他去往一個地方。
宴聆青站在原地沒有動,卻將更多鬼氣匯聚成形,跟著群鬼快速到了墳山半腰的一棵老槐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