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到場以后,莊里小管事給他們盛綠豆沙冰喝。
江知與粗略看了眼兩條長隊,來的人有一百五十左右。
壓力驟減。
他清清嗓子,提高了聲音,跟他們打招呼。
“楓江的鄉親們,我是農莊的主家江知與,今天叫你們過來,是想跟你們說一下安置問題。”
人群有騷動,零零碎碎都是“不當佃戶”。
若非走投無路,沒人愿意當佃戶。
朝廷的賑災還沒來,他們想再盼盼。
江知與點頭,首先就回應了這個問題。
“你們來農莊,不是來當佃戶的。我家需要蓋些房子,也有些地要開荒,就想借這次機會,幫縣里做點事,給你們一個活計,先把眼前的日子過下去。”
蓋房子和開荒,是農家常做的事,不算為難他們。
江知與看他們安靜了些,繼續道“你們人多,我想盡可能的把你們都安置下來,所以找了好些活計,待會兒我會一個個的說,你們家里有擅長的人,就舉手,過來登記。”
江致微在旁坐著,擺開了筆墨紙硯,邊上還有名冊比對。
陳大河看他倆都文文靜靜的,辦事能力有,經驗頗為不足,不由急了。
這明面上的事兒,怎么就不知道唱個紅白臉呢
當管事的,可不能只有和氣。
這不擺明了是個面團子,可以隨便捏嗎
好話被江知與說了,歹話就要江致微說。
陳大河給江致微暗示“大少爺,要是有人不老實”
江致微“”
忘記了。
光想著安置與規劃,沒想到獎懲制度。
他腦子轉得快,到這一步,一刀切的狠話也說得。
他站起來,把鎮紙當驚堂木用,大力一拍,棚子里陡
然一靜。
江致微有著江家男人的顯著特點,體貌豐偉,劍眉星目,雖是書生,舉止斯文,言語又頗為豪爽利落。
“大家伙兒都知道,蓋房子和開荒是用不了這么多人的,你們有什么本事別藏著,留下來干活也別想著耍滑頭。都在縣里留了名冊,我們管不了,只好原址送回,讓縣里管了。”
原址是豐州縣城門外的空地。
那邊草根都給挖完了。
他們手里還捧著粗陶碗。
有些人是空碗,唇齒間都是綠豆沙冰的綿密清甜與清涼。
有的人惦記著拿回去給家里人嘗嘗,手里僅捧著一碗綠豆沙,都感覺沉甸甸的。
才來農莊兩天,他們依然睡不好,心里不踏實,對未來充滿迷茫。
可他們能結伴去池塘里洗澡,可以一天吃兩頓飽飯。
他們看農莊里佃戶的精神面貌,也看青黃無際的麥田。
這才是生活的希望。
早有人動搖。都活不下去了,哪管活得好不好。
農莊收不下那么多佃戶,到時他們想當佃戶還沒機會。
只是沒到宣布的那天,心里猶存抗拒。
現在塵埃落地。不是要他們當佃戶,給他們活干,還給工錢。
工錢低了些,可這里包吃包住。
江知與注意著他們的神色,都是面黃體瘦的人,臉上密密麻麻,全是歲月與烈日刻下的溝壑。
聚在這里的人,多數是男人,少部分是女人和夫郎,更少數的是未婚的哥兒姐兒。
他們都是一家之主,掌握著自身與家人的命脈。
他們站原地,神情緊張的聽著江知與喊出所需的人才類別。
先是書生,再是各類技術工。
然后挑選壯漢,優先考慮家里有兩個勞力的門戶選護衛。
當護衛隊,不可能經常回家,屋里也得有人照看。
后邊再照著計劃清單念,養鴨的、做飯的,送茶水的、還有草編的、照顧孩子的。
越往后,人群熱情就越高。
翻山越嶺來豐州的人,多數是臨近云臺山的村落,互相沾親帶故,平時有往來。
登記中,他們會互相提名舉薦。
經久枯麻的臉龐,也生出了笑意。
這頭順利,只是登記核對很瑣碎。
早選出來的書生跟江致微輪換登記,寫到了日落西山,每一項活計都落實到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