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有活計,是守著一個藥爐看火,把守夜這個差事合理化。
他睡覺前,客棧里人氣重。后半夜了,里頭就剩下他們兄弟跟李燕白二人。
徐誠也不敢找人,坐板凳上,瞇著眼睛,時不時給藥爐里遞根枝條。
一夜風平浪靜,等天邊現了魚肚白,藥罐子也差不多快熬干了,徐誠熄了火,起身扭扭腰,動動腿,再去灶屋拿碗盛藥。
灶屋木門“吱呀”,與這聲音交疊的,是輕輕的踩踏聲。
徐誠小時候癡迷飛檐走壁的功夫,負重訓練了七年。對足尖落地的聲音再敏感不過。
有人來了。
有功夫。
是練家子。
他打了個哈欠,不動聲色抽了剔骨刀帶上。
出門用帕子包住藥罐的小耳朵,他看見月亮照出來的朦朧影子多了一個,有人在他身后。
自己人不會這么偷偷摸摸。
徐誠果斷把熬煮了一晚上的滾燙藥汁都朝身后潑去。
一聲凄厲喊叫劃破夜色。
他反應迅速,一轉身,把爐子踢翻,腳上使勁,小藥爐里才熄滅的柴火帶著余熱,再次把賊人燙到。
慘叫二重奏。
叫了兩回,還沒自報名號,誤傷的可能為零。
徐誠袖口里溜出一把剔骨刀,竟也不怕,就這么沖過去,趁其痛嚎時,先發制人。
散落在各處的人朝里匯集,從他意想不到的角角落落里竄出來。
外面也有驚叫聲。
打架最忌分神。
徐誠目標明確,提刀就是捅刺。
這股不要命的狠勁兒成功在氣勢上占了上風,他力氣不如人,硬是搶到了時間,等林庚他們過來,他麻溜兒退下不逞強。
樓上穆玄武聽了聲音就彈坐而起,直接從樓上窗戶跳下來,借著居高臨下的視角優勢,預判了賊人的逃跑方向,下來攔路就是一腳,把人踹回了院子里。
賊人頑固,連番受挫,刀械不松,胡亂揮舞時,沒人敢近身。
林庚四下看看,走到藥爐子邊蹲下,體感溫度尚可,他舉起來就朝賊人砸過去。
這一重擊,讓賊人倒地不起。
武剩跳過去,踩他背部。
幾人合作無間,綁腿壓手扯面罩,再卸了下巴,把人脖子稍一扭,認了臉。
“老大,是陸大謙”
徐誠踮著腳往那邊看。
這才是真的山匪頭目啊。
陸大謙選在了黎明時,人最容易松懈的時刻下手。
打斗一陣,天邊隱現一輪圓日。
林庚踢開地上柴渣,走徐誠面前,把他上上下下看一遍“你膽子真的很大。”
徐誠挺挺腰。
那當然。
膽子太肥,不
適合走江湖。
帶著哥哥也一樣。
林庚問他“你下一站去哪里”
徐誠不想說,又怕下回遇見了,再次成為送上門的壯丁,便含糊說“我去鹽幫。”
林庚皺眉“鹽幫不是你能去的。”
徐誠不服“你看不起小哥兒”
林庚搖搖頭“那種地方,小哥兒的風險比男人大。”
徐誠知道意思。
男人最多受死,小哥兒卻得受辱。
他指指腦門上戴著的抹額“我跟你沒有不同。”
林庚一抬手,就給他把抹額扯下來了,身體前傾,似要看他眉心有沒有孕痣。
徐誠心上一跳,瞪眼后退,一步就靠到了墻壁。
“吃虧不長記性,你真把匪徒當盤菜了”林庚問。
徐誠想說在鹽幫不一樣。
舅老爺在鹽幫很有地位。
記得林庚是官員,怕給家里招來禍事,徐誠閉嘴不吭聲。
院子里,武剩等人把陸大謙綁好了,外頭兄弟把林大元也捆進來了,只等林庚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