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人,是他們官場的“黑話”,通常是說“宮里的人”。
江老三“嘿”一聲。
他宮里也有人。
老太監在宮外有府邸,每月得假期才出來,只出來兩天。
其他時候,江致寧都在府里干熬時辰。
江老三過來找他,見面就是要幫忙。
一定要黃公公親自出馬,給府尹那頭遞個口信,把斷親書拿回來。
江致寧嗤笑“你沒事也不會來找我。斷親就斷親了,還值得把他們找回來他們都動用宮里的關系了,你看不清意思”
江老三被他這樣說,還得忍。
因為江致寧頗為“受寵”,在江府時,只是嬌養,到了太監家,可謂是金尊玉貴。
府里上下個個乖服,黃公公的義子們,除卻大內太監,還有東廠西廠的人,也對江致寧畢恭畢敬。
除了名聲不好,這門親事真是顯貴。
可江致寧不滿意。他不滿意,江老三對著他,就弱氣。
江致寧性情刁鉆,善惡都在一念之間。萬一跟黃公公吹了枕邊風,整個江家都承受不住。
江老三吸了口氣,輕聲道“他們侮辱你爹爹了。”
人都有軟肋。
余春至為子鋌而走險,江致寧又何嘗不是孝順孩子
他眉頭擰著,聽江老三細說完,垂著眉眼道“這件事你也有錯。我為家里作出這么大的犧牲,你竟然看著我爹爹當眾受辱你來都來了,吃碗湯圓再走吧。”
斷親那天沒吃到的湯圓,江老三在江致寧這里吃到了。
江致寧是被綁上花轎的,對江老三恨意十足。
“你不讓我接走我爹爹,無非是想拿他威脅我,好讓我不敢報復你。大事就算了,小事我可不饒。”
江老三慶幸他沒說湯圓餡料的時候,江致寧怪聲怪氣笑起來“父親,您忘了,這個主意是我出的。給您的湯圓,我不必
藏,這餡料都是沙子。你是我父親,我敬你,就不讓你趴地上吃了。”
時間漫長,江老三沒有咀嚼,硬吞下肚。
出了府,當街就吐。
在江致寧那里受辱了,他對余春至的耐心也低了,趁怒去了春枝院,問余春至對大房的人做了什么。
余春至也不藏了。
下了點毒而已。”
他沒有機會出府,尤其在江致寧進了太監府以后,他被禁足了,府門都出不去。
江老三皺眉問“是二哥兒給的毒藥”
余春至見識有限,他沒想太多,就想給江老三添堵、添亂。
他說“你家里進了內鬼你都不知道,跟你搶官位的人,早把你家打成了篩子”
江老三腦子“嗡”一聲,身子搖晃。
一件件的事又成了一根根織網的線,他再次成為巨網上的小蜘蛛。
他栽了一次跟頭,為了讓太子方“大蜘蛛”不報復他,供上許多“食物”。
又為了把周邊的危機看得清楚一點,他送了孩子去位于上層的“蜘蛛”那里。
他忽略了身邊的情況。
也許他家里早就“敵蛛”成群,只等合適的時機,把他一口吞下。
給大房的人下毒,只能是毒宋明暉。
大房跟他們不可能和好了。
江老三立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必不放江致微走。
他逼視余春至“你最好跟二哥兒說,讓他想辦法把致微的前程打點好。我們一家倒了,他真正的沒娘家了。往后色衰愛弛,他便無依無靠”
余春至把他甩開,跟他發瘋。
“你休想我不可能說,你再逼我,我死你面前”
江老三官場沉浮十余年,熬到了實權衙門的五品官,還要送孩子去老太監那里做侍妾,要逼他孩子為他打聽消息。
再供出一個江致微,從小小知縣做起,這是要把他的寧哥兒逼死敲骨吸髓不過如此
江老三欲要動手,揚起手,不知如何打。
他還沒有打過人。府上妻妾里,又最愛余春至,鬧到這一步,他也下不了手。
余春至笑得凄然“打便打了,我出不了府,寧哥兒也很少回來,我死了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