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興趣打聽寡婦的日常。
在她家,輪不到寡婦興風作浪。
如今回想,是她自大了。
“你娘不知道為什么,跟余春至突然好上了。巧得很,宋明暉那幾天發高熱,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等宋明暉好了,她又跑前面去端茶送水”
夏元儀說著,嘴角下扯。
這般作為,她看不上。
她看向江致微,看他眼睛睜大,眼中情緒猶如洶涌波濤。
這件事,也能串起來。
為什么斷親的時候,謝星珩讓余春至吃那碗湯圓,余春至毫不猶豫就從地上撿起來吃了。
又為什么,大房二房如此親厚的關系,江知與那般好性子的人,都能對二房作出清點家資的事。
因為“毒”啊。
因為姜楚英連日念叨,夢里都忘不了的毒啊。
江致微想要拼湊的線索,是對時局的了解。
他跟夏元儀消息局限,只能從身邊事情入手,然后拼湊出讓他當心神劇烈震動的真相。
他偏過頭,恰好跟往里面打量的姜楚英對上眼神。
姜楚英望著他笑了笑。
笑容里有江致微看不懂的討好與卑微。
幾個月的時間,就能讓人性情大變。
他們都不知未來會如何,患難里的一分理解,讓夏元儀對江致微多了幾分關懷之情。
她說“你大伯一家好苦的心,把你家的錢財都收了,讓你娘沒法子帶著銀子上京替你打點。否則你現在就撞刀口上了。”
江致微身體發抖,手心沒勁。
他很想抓緊拳頭,以此獲取力量,可他連眼皮都難以眨動。
他定定看著外面,看姜楚英來回踱步,看她走了又靠近,看她在門口探頭探腦。
眼睛里有淚水,他視線模糊,努力瞪大眼睛。他眼角有澀澀的疼。
姜楚英終于發現不對勁,急急進來,看江致微又是抖又是哭的樣子,心里焦躁。
“怎么了你三嬸說你什么了”
一家子被官
兵圍住府門,她還要做樣子,讓江致微好好聽著,大人的話都是好話。
江致微找到思緒,聲音啞得厲害。
“娘,你跟余夫郎認識嗎”
姜楚英幾乎是本能反應“不,我不認識他”
夏元儀都聽笑了“弟妹,問你認不認識,沒問你跟他熟不熟。”
姜楚英再說什么都沒有用,江致微一律不聽,只問她“你為什么要給阿暉叔下毒”
余春至走了,姜楚英認為這件事可以一直瞞下去。
只要不讓兒子見大房的人。
她猝不及防,猛地回身看夏元儀,眼神很毒很毒。
夏元儀給翻翻眼皮,沒理她。
她的反應說明一切。
江致微腦袋遭到重擊般,有一瞬空白。
他不懂他娘為什么要這樣做。
“千經萬典,孝義為先。大伯跟阿暉叔待我”
姜楚英瘋了般嘶吼“我才是你親娘”
江致微怔怔看著她,眼角因用力睜大,撕開了小口子,眼淚里夾了血。
“大伯是長輩,他照顧我們十幾年。你不記恩反成仇,是為不義。因仇心下毒,是為不孝。你是我親娘,我們母子一家。你不義不孝,我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江致微的心都在發顫,在胸腔里被捏握著,喘不過氣,臉色一霎透了白,有種滲人的虛弱。
“今次劫難,尚不知有無解法。你是我娘,我不會把你拋開。但我長大成人了,我們倆,我們一家,我們二房的事,從今往后,都由我做主。你病了,以后就好好養病吧。”
姜楚英不要養病。
她不承認她病了。
她需要對兒子的事有掌控權,決定他以后做官還是經商,娶媳婦還是娶夫郎。
她不點頭,家里都是她說了算。
江致微不跟她多說“你一日不知錯,我們就一日無話可說。”
寄人籬下已經很苦了,母子離心,更讓姜楚英心碎欲裂。
她跌坐在地,淚如泉涌。
她怎么可能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