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誠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讀不進去書,所學道理,都是大人們言傳身教。
這兩年長進不少,他有經歷,也有心事與壓力。
他再是笨,也該懂得,現在當皇帝的人,看林庚不順眼,就不可能敲鑼打鼓的慶祝他們成婚。
即使是讓林庚丟人,也不該是來豐州鬧一場。
徐誠跟著爹娘、挨著兄嫂跪下聽旨。
長長一串的拗口詞組他自動略過,只聽見了“許給廣平王世子做貴妾”。
嗯。
貴妾。
平民小哥兒嫁進王府是羞辱,也斷林庚的姻親結盟后路。
既然喜歡,讓這個小哥兒做貴妾,又怎么不算是加強羞辱呢。
斷姻親結盟,也以此激怒林庚,看他會有什么反應。
留著正妻的空缺,也看看朝中哪個大臣心向著林庚,還想往他家里送人。一石三鳥,好算計。
徐誠腦子冷冰冰的清醒,四肢冰冰涼涼無所感,麻木機械的低頭接旨,又體面穩當的站起來。
既是羞辱,賞錢就不
用給了。
他爹拿出一包銀子,他伸手攔下了。
“賜婚是喜事,該是皇上給我賞賜,我們一家不懂規矩,就別做多余的事了。”
宣旨的公公縮回手,皮笑肉不笑道“皇上給你賜婚,已經是最好的賞賜了。”
徐誠就說“好的,有機會我一定當面道謝。”
他把銀子遞過去,這回是太監不敢接。
什么當面道謝
當面告狀吧
再是羞辱,那也是主子之間的事。輪不上他。
圍觀百姓都聽愣了,從宣旨開始保持的肅靜,直到結束,還愣愣互相觀望,不敢吭聲。
對他們而言,這著實算不上羞辱。
平民小哥兒婚配到年輕大官,已是幾輩子求不來的好姻緣。
這個年輕大官,還是王府世子,更是祖墳冒青煙的大喜事。
至于貴妾,他們無所謂。
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王府世子總不能真娶個平民小哥兒當正妻吧
他們反而覺得徐誠太莽太厲害,連宮里來的宣旨太監都敢嗆聲,真是麻雀變鳳凰,從此地位兩變,從草民變貴人。
厲害,厲害。
百姓們不敢招惹官員,更別提皇親國戚。
徐誠這門親事,也是跟皇家結親,他們更不敢在門前議論。
來都來了,沒人先走,他們誰也不動。
氣氛凝滯著、沉默著,人群靜立凝視著這里,讓太監們提早活躍的氣氛,變得莫名詭異。
徐天智原說顧著點面子,給人上個茶。看徐誠這么杠上了,他又想到,徐家在昌和府境內,屬于廣平王的封地,輪不到一個太監來欺負人,就也裝傻充愣,一家子都沒有后話。
僵持間,徐誠叫人收拾東西。
“都散了吧。”
他竟就這么把人晾在外邊了。
徐家大門合上,外面的太監們臉色更加僵硬,笑意不及眼底,要把林庚做的事宣揚一番。
什么為了徐家的小哥兒,不顧門當戶對的好姻緣。
又什么為了徐家小哥兒,差點把親爹氣病。
言語之間,都在暗指徐誠是個勾引人的禍水,壞了王府的和睦,也毀了林庚的前程。
又說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認識的,竟有這般感情。
就差直說徐誠跟人不清不白,私下鬼混了。
皇帝的人,不好當眾下面子。
徐誠站在門后,聽了半天,決定趁夜出去,把他們打一頓。
江家同樣收到了消息。
徐家門前熱鬧散場,江知與就換了身方便行動的衣裳,去徐家找徐誠。
同一天里,余春至跟江致寧父子被押送回豐州縣,靜等發落。
押送的人員里,有個戴著赤白面具的男人,半路離開隊伍,往徐家去。
路上走走繞繞,他聽見很多百姓在議論徐家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