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舟會不辭辛苦親自前去,必定是有值得一去的事,不過以她和嚴舟的那點交情,還不足以讓他相信她,全盤托出。
柯益山道“我曾接觸過嚴舟的一些信件,他或還與北胡一些高層有生意往來。對方的身份只怕很不簡單,若非如此,他不必親自去。”
“北胡”羅紈之不由想起在三郎書房外聽見的一個名字。
赫拔都。
北胡的新王赫拔都,他雖然出身胡族,但是自父輩起就受中原的文化熏陶,飽讀書籍,也延續仿照中原正統皇室建立前朝后院。
他既上禮賢士、廣納良才但又殘忍嗜殺,苛待俘虜與晉人奴隸。
對北胡人而言他是勇猛的英主,但對晉人來說就是嗜血的魔頭。
而三郎會提起他,想必也是和這次嚴舟的事有關系,畢竟這一切都似乎在他的導引下進行。
所以嚴舟此去,還不知道是兇是吉。
益州,陽山江。
因為某些原因,河水的南北兩岸分屬北胡與大晉,這次秋汛不但沖擊了大晉的良田與村舍,也損壞了北胡的牧原和城池。
嚴舟以一商賈身份,能夠隨朝廷賑災的隊伍一道來這里,沿途的小官小吏都把他當做大人物,畢恭畢敬地奉承,可他的心情卻在到達目的地時,焦灼起來。
赫拔都派了船接他,嚴舟上去的時候還踉蹌了下,險些一頭載進水里。
渡河的短暫時間里,他才努力靜下心,理清頭緒。
此次秋汛,益州固然損失慘重,但是對北胡而言也糟糕透頂。
牧場沖毀,赫拔都養在這里的種馬死的死、病的病,情況嚴重。
他特意從南方帶來最好的藥材與方子,就是為解他的燃眉之急。
同
樣也是為了他能夠繼續收購產自北地天山之中稀罕的肉仙蓮,一種生長苛刻極為難尋3,但是價值連城的神藥,傳言說食此神藥能夠滌清濁氣,死后羽化登仙,位列仙班。
本來萬事俱備,但就在前一天,他信賴的管事帶著滿車的藥材跑了,他追不到下落,如今只得帶著金銀珠寶去見赫拔都,心底少了幾分底氣。
年輕的北胡王在臨時的王帳里接見嚴舟。
嚴舟命人珠寶抬上來,打開的大匣子里金光燦爛耀眼奪目,但這并不能讓赫拔都露出笑容。
赫拔都坐在虎皮椅上,手扶膝朝他低頭,編發上的刀形金飾就晃入嚴舟的視線,猶如磨得鋒利的刀光。
他露出寒齒,目光森冷,“你說下人帶著藥跑了莫不是在誆我的”
嚴舟拱手“王上明鑒,在下確實帶了兩車藥,隨行的人都可以作證”
他頓了下,飛快道“興許是有人知曉我與王上的關系,故意要來陷害我”
赫拔都不耐煩聽他的狡辯,這些商人都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地上的雜草也能捧作稀罕的珍寶,讓人陷入瘋魔。
他重重哼了聲,“你知道這批種馬對本王多么重要,現在大半染了病,半死不活地吊著,你說有辦法救,本王才在這里耐著性子等著”
如今藥沒了,它們只有一死。
嚴舟咽了口唾沫,“王上要種馬,在下愿意替王上去北境十二部購買”
“嚴舟啊。”赫拔都冷冷一笑,“十二部如今是什么狀況,你不會不清楚吧你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他們都跟著你吃香喝辣”
嚴舟眼珠子轉了轉,“生意事,本就是互利”
“你們晉人信奉什么死后登仙,千里迢迢來重金求藥,十二部的人從三年前起就不再盡心養馬放牧,漫山遍野地找藥,你也為這件事添油加火,牽橋搭線,從中賺了個盆滿缽滿吧”赫拔都猛地把一竹筒扔到嚴舟桌子前的地毯上。
嚴舟不敢輕視,連忙起身繞過桌子,畢恭畢敬彎腰去撿地上的竹筒,這是用來綁在信鴿或者信鷹腳上傳遞消息的竹筒,現在里面藏了一張被揉皺的紙,就仿佛是被人粗暴地塞了回去。
他取出來一看。
上面用的是中原字,胡人并沒有統一的文字,所以為了更方便管理,從赫拔都的父王起就開始推行中原字,所以嚴舟能夠一目了然。
一眼看完,嚴舟渾身發涼,心頭劇震都不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