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能”
羅紈之沉默須臾,才道“陸二郎與程娘子海誓山盟在前,又為家族舍棄她在后,他想娶,卻沒有娶,可見愛卻不夠愛。”
在他猶豫的那一刻,心中已在比較,而在比較的時候,程娘子就已經徹徹底底輸了。
“我與陸二不一樣。”謝昀大手扶在她的后腦勺,聲音在她耳邊沉悶響起。
“郎君與陸二郎是不一樣,陸二郎心軟,他耽擱了程娘子一陣子,萬不敢耽擱她一輩子。”
陸二郎知道陸家是虎狼窩,心思單純又身份卑微的程娘子在里面會受到什么樣的磋磨,他心知肚明,故而不忍,寧可以最傷人的方法,讓她離開。
但是謝三郎卻足夠心狠。
他自負又自我。
謝昀知道她的心思,道“我與他不同,陸二護不住程娘子,我卻能護得住你。”
羅紈之臉往旁邊一側,干脆靠在他的肩膀上,“郎君現在是瞧我還有幾分新鮮,所以才會寵我、護我,可等到日后,郎君有了更心儀的女郎,我該如何自保呢”
“卿卿在以假想猜度于我,從而扣上始亂終棄的帽子,不覺得這樣不公嗎”謝昀把她從懷里扯出來,兩人再次面對著面,眼對著眼。
羅紈之沒有避開他審視的目光,
“皇帝在世家眼中不過是個吉祥物,圣旨在你們眼中也是張白紙,不過郎君能哄一哄我,我也是高興的,只是高興歸高興但我清楚,郎君娶不了我。”
謝昀一怔。
女郎衣亂發散,臉上、身上還沒揮去曖昧的痕跡。
就這樣弱骨纖纖、盡態極妍的女郎卻神容鎮定,宛若凜然不可侵犯地神靈。
謝昀望著她,幽黑的眸光像是混沌的暗夜,沒有半點光亮。
“婚姻于我而言確實并不是什么重事,可若你要,我也想給你,這有何不好”
聽著沒什么不好,只是這恰恰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問題。
羅紈之攏起松垮的衣襟,稍側了些身,望著不遠處晃動的燭火,紅唇啟道“錢少則貪,情淺則重,坐擁萬貫家財的不為錢帛所苦,多情浪子不被情場所困,缺什么怕什么,盡管去爭去奪,直到滿足、直到克服,方不再受其所困,此為縱戒。”
縱為放縱,戒為持戒。
她唇角微翹,眼睛一轉,瀲滟眼波像是被風蕩了過來。
“郎君打小就明白這個道理,不是嗎”
“我只是郎君的新貓。”
謝昀抓住她縮在長袖里的手,那截腕骨如玉骨,沁涼滑潤,被他滾燙的手心緊緊攥住。
“羅紈之,我沒有在你身上嘗試任何東西。”
他是真的有了幾分惱,密長的睫翼下眸光漸黯,猶如夜雨將至。
羅紈之往他青筋拱起的手臂上望上一眼,謝昀不禁稍松了手,似是怕自己失控的力氣會弄痛她。
隨即他的呼吸變得
沉重起來。
這女郎現在就好像成了那只薄瓷盞,松了怕掉,緊了怕碎,即便他有滔天的本事也只能小心翼翼地握在手里。
他怕不小心就捏碎了她。
所以才投鼠忌器,進退兩難
“郎君即便不變,可我也是會變的,今日郎君對我好一分,明日我就想要兩分。今日郎君為家族利益娶了新婦,明日我就會妒忌到不能自已。郎君即便再縱容我,可一次兩次,豈能次次我會消磨掉郎君的情分,屆時變成郎君眼中可憎可惡的妒婦那我寧可不要。”
“一切尚未發生,不過是你的揣測,就因為這個,你就對我如此舍得”
豈止是舍得,分明是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