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紈之捏著紙匆匆出門,還打算往四周找一下,誰知剛扭頭就看見一只拿著書的胳膊。
謝昀并沒走遠,就靠在書房旁的墻壁上,長腿一直一曲,像是相當適應被“掃地出門”的狀態。
垂花回廊下三面通透,不遮風雨,故而沁涼的雨水時不時飛濺進來,潤濕了他的衣擺袖角,包括他半干的頭發。
濕發吹風,不病也要傷。
羅紈之到口的話就不禁變成“郎君怎么在這里”
謝昀合上書,側頭看她,平靜道“風雨這樣大,我無處可去。”
淺層上的意思應該是指東西廂房皆人滿為患,沒有他可以踏足的地方。
羅紈之卻聽出了她曾經的彷徨無措。
彼時她在建康也時常覺得國土如此遼闊,卻沒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你看見了這個”謝昀拿起她提在手里的紙,很快就明白她找出來的原因,主動道“抱歉,是我唐突了,適才不小心看見,就隨筆算了下,本想過會就扔掉,可是你來了我便忘記了”
羅紈之一愣。
他確實沒有主動提起這件事,倘若是他特意做的,應當會馬上告訴她才是。
就好像她做學生時,總會刻意在夫子面前表現,恨不得夫子一上課就發現她把新學的字已經練了幾張紙了。
這才是正常人的思維。
興許只是她現在太過敏感了。
與謝昀相識、分開仿佛還都是一場夢,她努力從里面掙扎出來,還沒有做好準備再重新見到他,更沒有整理好心情再面對他。
她既緊張又迷茫,更有一種莫名的氣惱,因為他明明可以不用淪落到這樣的地步,他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又能改變什么又想改變什么
不過眼下他都這樣說了,羅紈之不好再拿著不放了,一咬下唇就客氣道“那是我誤會郎君了。”
“不妨事。”謝昀溫聲道“你就當是我太過無聊。”
羅紈之心里過意不去,主動道“郎君要是無聊,
可以再拿幾本書去看”
謝昀聲音里忽而就帶上了笑你是讓我進書房與你一起么”
羅紈之立刻正色,糾正道“我是讓郎君拿了書,然后然后去我屋里待著,休息。”
她沒有再多一間屋了
話音脫口,羅紈之就悔不當初,但是謝昀的笑容實在刺目,像是看穿了她的進退兩難。
她只能硬著頭皮道“郎君若是病了,又沒有人照看,豈不是更麻煩”
她又不是真的鐵石心腸的人,再怎么說,謝三郎也幫助過她不少。
如今他落難,她又怎能真的去落井下石
“卿卿說的有理。”
“不許叫我卿卿了。”羅紈之提裙跨進書房,身后的人也緊跟著進來,還從善如流道“好。”
羅紈之什么時候見過這樣“聽話”的謝昀,不禁疑竇叢生。
他這么順從該不會是受了刺激導致性情大變吧
羅紈之緊張兮兮盯著謝昀不緊不慢找了幾本書,又一路把他好好送出門。
直到目送他安分聽話地進了正屋,羅紈之才關好書房門,重新坐在書案前。
不過還是因為在想謝昀的事,羅紈之又浪費半個時辰才讓自己徹底靜下心,專心處理早上沒有看完的信件。
不知不覺,外邊的雨聲漸小。
書房門被人輕敲了幾下,謝昀的聲音隔著門扇傳了進來,透著幾分困乏之意。
“已經夜深了,你還未忙完嗎”
羅紈之專注工作完全沒有察覺到時間流逝,也沒有料到謝昀居然這個時候還會來找她。
她不愿走去門邊,只提聲問“還未,有什么事嗎”
外面的聲音頓了下,方道“我只是想問你,什么時候回房,你不累么”
羅紈之看著門扇的方向。
好像哪里有些奇怪,這種異樣的感受讓羅紈之一度張嘴結舌,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才回道“我不回去了,郎君自行休息吧。”
她本來還想說,床褥是今日剛換的,干凈的,但是想到讓謝三郎睡自己的榻也不好,而且他應該也不會想睡陌生的床才是。
反正屋子里還有別的可供他坐的地方,他若想歇息就將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