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石的餐桌上擺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送你的禮物,”賀靜生說,“一條裙子,希望你喜歡。”
沈薔意正搖頭欲拒絕,一個女侍應生就伸手示意“更衣室在這邊,請隨我來。”
她猶豫兩秒還是跟了上去。
畢竟自己是有求于賀靜生,對于這點要求實在不好拒絕。
而且她也在想,是不是他們有錢人吃飯都講究儀式感看他下車后就將西裝外套穿上了。
或許穿著正式,也是對別人的一種尊重吧。
走進更衣室,她拆開包裝。
是一條白色的裙子。
她以為會是晚禮服那類的風格,沒想到拿起來仔細一看,竟然是一件娃娃領的連衣裙,很有少女感,甜美又青春洋溢。
她換上后,理了理凌亂的頭發,被侍應生帶去座位。
而她,再一次感受到賀靜生直白又灼熱的目光,甚至比在車上還要強烈。
她坐在了他的對面。
這可倒好,避無可避,只能垂下眼不去看他。
就在這時,聽見他說“很美。”
的確很美很美。
美到令他一時恍惚。
像回到了那個雨天,撞見17歲時的她。
白色長裙,麻花辮,稚嫩青澀,干凈得一塵不染。
那天,就在這里。
他從破舊的居民樓下來,身上的襯衫洇著未干的血跡,陳家山在他身旁撐著傘,他一邊往路邊的車前走一邊挽袖口。
而這時,有人突然撞進他的胸膛,撞進那一瞬,少女身上獨有的清香撲鼻而來,身體相互碰撞一秒便慣性后退,她搖搖晃晃,他下意識伸手想要抓住她以免摔倒,可她踉蹌幾步后穩穩站定。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著急了沒看路,”
她開口第一句就是道歉,道歉時還不停彎腰,態度十分誠懇,聲音也軟得厲害。
他當時雖皺著眉,卻也沒與她計較,正打算說“沒事”,便又聽見她驚呼一聲“哎呀,你受傷了嗎身上好多血啊。”
這么多年,他早已習慣了警惕和防備。他第一反應就是懷疑她剛才的舉動是否并非無意之舉,潛意識揣測她的動機,凌厲眼神剛遞給陳家山,不料面前的女孩又擔憂地問“應該不是我撞的吧”
他面無表情瞇著眼,沒說話。目光中帶著審視。
許是沒得到回應,她就理解成了默認,明顯松了口氣,然后又說了句對不起,趕時間似的轉身就跑,結果跑了沒兩步就又折回來,從帆布包里摸出了一包紙巾匆忙塞到他手上,之后一邊倒退著邁步,一邊笑著朝他擺手。
她穿著一身潔白長裙,頭發落滿細密雨珠,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牙齒潔白,嘴角還出現了小括弧。
她轉身的那一瞬,麻花瓣在空中輕揚。
她在雨中狂奔。明明是唯一沒有傘的人,但她好像還是很開心,甚至還樂
在其中般半踮起腳尖舉著手臂雙腳移動做旋轉動作一步步向前,裙擺飛舞。
她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雀躍的,恣意的,灑脫的。
實在糟糕的天氣,卻也蓋不住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干凈純潔的蓬勃朝氣。
是他的世界里,沒有的東西。
直到賀靜生上了車才意識到他手上竟然還拿著她塞進來的那包紙巾。
已經用過一半,與普通紙巾包裝不同。
包裝上是粉色的可愛卡通人物。
后來。
那包紙巾不知道被賀靜生放去了哪里。
那天的插曲,他也沒在意過。
可在倫敦那個傍晚,即便隔著馬路,即便在氤氳不明的光線下,他卻在看見她的第一眼,便認出了她。
他每一天都會遇到許多形形色色的人。
可能讓他見過一眼就記住的。
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