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溫澤念的確拎著包向她走了過來,一片星火形成逆光,溫澤念的面容五官看得不那么分明,卻覺得那深邃的眸眼更亮了些。
孟寧張了張嘴,覺得連周圍草木都在被直升機扇動,不知何處而起的風,直往她口腔里灌。
她變了變嘴形,又變了變,卻什么聲音都沒發出來。
溫澤念沒拿行李箱。也是,這樣颯爽的美人就該一身西裝拎著個奢牌包往直升機走,拖個行李箱的話就不酷了嘛肯定有助理提前幫忙料理好了。
溫澤念望著她,沒什么表情。
她的手指在褲縫邊蜷起,又放松,又蜷起來,掐著自己的大腿。
溫澤念在一片直升機的嗡鳴聲間問“你做什么來了”
孟寧并沒有像一切女主角那樣利落帥氣的給出答案。
她放任了一陣沉默,才用很低的聲音說出一句話。
“什么”噪聲中溫澤念聽不清,微微向她這邊傾身。
溫澤念用的香水不一而足,可無論哪款,混了溫澤念自己的體香,都變得又輕盈又厚重,像白晝里你懷念的氤氳的夜,像夜色里你向往的那片澄明。
孟寧輕嚅唇瓣“你可不可以”
「不要走。」
孟寧心想,每個人的人生里,一定都有最難說出口的一句話。
有些人是“我愛你”。有些人是“再見”。而對她來說,這句話是“不要走”。
她曾對時央說出過這句話,不是用語言,而是用心機和行為。
之后上天給了她最慘酷的懲罰。讓她親眼看著時央病,讓她親眼看著時央由美麗溫婉到孱弱蒼白,讓她親手給時央削一個蘋果、時央卻已無力到握都握不住、然后蘋果骨碌碌滾到地上去沾了滿身的灰。
上帝用最殘酷決絕的方式,掰開她緊緊攥住的手指,掰到她指關節都發出嘎嘎的碎響,然后,連哭都哭不出的放時央離開。
放時央到死神的懷抱里去,而不是繼續留在她身邊,受無望病痛的折磨。
從此這變成了她的一個夢魘。
無數次她想留下溫澤念時,她總會想,如果這一次她讓溫澤念的人生軌跡因她而發生轉變。
又會迎來上天什么樣的玩笑。會不會有任何一丁點不好的事情,發生在溫澤念身上。
她的肩膀太薄,已被過往磨出斑
斑的血痕,再背不起任何的愧悔。可
「不要走。」
她望著溫澤念那雙深邃的眼睛,發現只要那雙眼克制的哪怕只透出一點點難過,無論如何,她都會來。
只要她來了,無論再難,她都會說出那句話。
就算她以后再無寧日。
就算這句話會讓她掉入更為愧疚的深淵永遠遭受著良心的折磨。
就算她再也不能安眠,每天洗澡時會下意識會看一眼浴室鏡里,自己的肩膀上有沒有被過于沉重的負擔磨出新的血痕。
可是「不要走。」
她望著溫澤念,她素來習慣了淡淡的無表情,又或是故作隨和的笑,可是這時,她的眼尾泛出一點點紅。
深紅,像是從心底沁出來的血色。
可在她把這三個字說出口以前,溫澤念與她拉開了距離。
望著她,手指微動,看上去像是想要摸一摸她的眼尾。可最終沒有,只是平靜的開口“孟寧,你這個人總是這樣。”
一片噪聲反而成為最好遮掩,除了她們自己,沒人能聽到她倆說話。
溫澤念問“你知道我為什么拿走了你給我泡羅漢果茶的那個保溫杯么因為我要我自己記住,你這個人總是這樣。做一些看起來很溫柔的事情,全然不顧那在對方看來會是更深的殘酷。”
“你惦著我嗓子不好,泡了羅漢果茶來給我的同時跟我提分手。你今晚這樣不管不顧的跑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我難過。”
孟寧肩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