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青是根正苗紅成長起來的一代,用祁曉的話來說就是她總有點端,除了她那幾個最得意的門生,祁曉還真沒見她對誰這么親近過。
其中她最親的,當然還是林清婉。
一想起林清婉,祁曉就想起剛才那個背影,有點走神。
孟寧瞥了祁曉一眼,見祁曉也沒什么具體指示,她就坐過去了。
祁曉回過神來,生怕她媽開始盤問有沒有男朋友工作怎么樣,剛要開口,就見她媽頓了下,把孟寧的手拖過去了。
祁曉震驚了。
她大腦飛速運轉著開始思考任何一種可能性,能解釋得通她媽為什么對孟寧這樣。
莫不是孟寧是她媽失散在外的親女兒吧
那她和孟寧是親姐妹
當然,她想多了。奚青握著孟寧的手,只壓低聲說了句“你受苦了。”
在孟寧來以前,祁曉征詢過孟寧的意見,把孟寧以前的事大略對她媽說了說,主要這環境對孟寧比較敏感,她怕她媽提到什么不該提的。
孟寧怔了下。
那時大概下午四五點,北方秋日的天,薄暮不是一瞬降臨的,是一點點浸進來,像年頭久了的畫卷上暈開的水墨。
病房里沒開燈,窗簾拉了一半,光線昏淡的讓日常都罩上一層舊照片般的朦朧黃。
祁曉剛才湊在窗口削蘋果都削得有點費勁了,這會兒逆光望向她媽和孟寧,完全看不清孟寧的神情,反倒是這般光影把孟寧側顏的線條勾得更分明,纖長的睫毛扇了下。
“祁曉。”孟寧很低的叫了聲,問“你能先出去一下么”
“啊,哦。”祁曉放下刀,捏著削了一半的蘋果就先出去了。
祁曉趴在窗口,望著會兒深秋的天。
“祁曉。”有認識的護士路過同她打招呼“你這蘋果怎么削一半留一半的。”
祁曉轉頭揚了揚手里的蘋果,咧嘴“土了吧,沒刷某音吧,新潮流這是。”
護士跟她玩笑幾句走了。
她趴回去,繼續望著窗外的天。北方的秋她也是許久沒見了,天不一定藍,但總是顯得很高遠,云卷云舒間,人世間的煩惱就顯得沒什么大事兒。
趴了一會兒,她沒忍住,輕手輕腳踱到病房門邊,透過觀察窗往里望了眼。
瞬時眼睛就紅了。
媽的,不該看的。
她看到的一幕跟她猜得一樣,孟寧抱著奚青,奚青一下下輕緩拍著孟寧的背。
那動作奚青對小時候的祁曉做過,奚青跟祁曉她爸離婚得早,從小就是兩人相依為命,奚青工作忙,經濟壓力不大,卻也被生活磨得有點兒燥,后來祁曉也叛逆,兩人漸漸也就不親了。
這次回來,祁曉不覺得她媽以前某些做法是對的
,但要說對以前的自己一點沒后悔,那也是假話。
只是她每天陪在醫院,讓這么多年的隔閡一瞬消弭,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比如她可以每天給她媽打飯,削蘋果,講段子逗悶,但她做不到擁抱她媽,雖然她心里無數次想這么做。
祁曉有種感覺,好像這時的孟寧,是在替她擁抱她媽一樣。
而孟寧這么擰巴的人祁曉在心里對孟寧道歉不好意思啊姐們兒,背后這么吐槽你。
總之就是孟寧這樣的人,會去擁抱奚青,祁曉覺得,是因為孟寧無數次想過,如果當年時央能從鬼門關里闖出來,孟寧就想這樣去擁抱她。
祁曉猜,孟寧叫她出來,是因為孟寧哭了。
時央走了,孟寧就永遠失去了獲得時央諒解的機會。
她跟自己別扭了這么多年,較勁了這么多年,其中的道理她未嘗不懂,更多的是她不能接受時央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