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鳶才念了一列,余光中竹搖正搖頭晃腦,模樣實在有趣,她忍俊不禁,停下來笑著拍了下她的肩膀,歪了些腦袋,問道“你做什么這幅樣子”
竹搖也不睜眼,口中念念有詞“你不知道,老先生聽學生們背書就是這樣式的。”說著又催她,“別停,繼續念下去。”
錦鳶險些笑出聲來。
她好好地應了聲遵命,看著帕子繼續念下去“茍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貴”
囫圇了兩回,下面的字不認得了。
竹搖噗嗤一聲笑,睜開眼來,眸中笑意點點,“瞧著姑娘長了副聰明臉,誰知和撥云是一個路子的聰明美人兒呀”
聰明二字,咬著重音。
錦鳶被打趣了也不見惱,面上微紅,一雙眼水潤潤。
竹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還要繼續打趣幾句,忽見余光中一抹人影靠近,連連哎呀兩聲,“不好不好,我干活兒去啦”
誰知撥云快步走來,雙手叉腰把竹搖的路給堵了“怪道呢,今兒一早就起來了,還同我說是要歸置東西,拿出來洗洗曬曬,說怎么洗曬到姑娘門前來了”
竹搖撲過去扯著她的袖子求饒,“好姐姐親姐姐別惱妹妹,是、是”眼珠子一轉,笑意分明,手指了下身后的錦鳶,道“她要看的,我不愿她傷心。”
“是的是的,”錦鳶知道竹搖在開玩笑,跟著走上去,也學她那樣,扯著袖子討饒,她沒做慣這樣的小女兒嬌態,人有些不自在的僵硬著,“是我央求竹搖偷偷拿給我看”
撥云本就沒有惱怒。
兩只袖子被扯著搖著,臉上的嚴肅都快繃不住了,半笑半嚴肅的手指劃過二人“好啊好啊,原來是姑娘們沆瀣一氣,揭我的短”
說到后面,氣憤沒擠出來,反而沒忍住笑了。
三個姑娘湊在一處,互相笑著,又怕動靜大了,紛紛掩唇擋著些。
但院子里本就靜。
哪怕姑娘們將聲音壓低了,或多或少也有幾聲傳入書房里去。
趙非荀凌晨才歸,又在浴桶里用冷水泡了近一個時辰才緩解一些,后靠著喝一壺壺冷茶,折騰到早上才歇了半個時辰,就被院子里的動靜吵醒了。
受昨夜吸入的薄藜灰的影響,覺淺易驚醒,夢中光怪陸離,醒后心緒不寧、情緒異常亢奮,屏息靜氣打坐片刻才調整過來。
從榻上翻身下來,腳下不自覺朝窗口走去。
窗子半開,看見小丫鬟站在院子一角,拉著撥云的袖子在說話,最后松開了袖子,又跟著旁邊的丫鬟一同作揖,面上笑容生動有趣、眉眼鮮活,不見柔怯之色,比起床笫間的媚態,眼前的小丫鬟更像是迎陽光盛放的花束,溫暖而燦爛。
連著趙非荀望去的眼神也一并放柔了些。
將她圈在清竹苑里,放在眼皮子低下養著是對的。
趙非荀收回視線,揚聲叫人進來侍候。
小丫鬟也跟著進來。
等到人至跟前,她躬身垂首,頭都快低到胸口,即便不抬頭,趙非荀也能想到小丫鬟滿臉柔怯、驚慌的神色。
他知道,要讓小丫鬟溫順如夢中那般,仍需要時日。
但此時看著她的敬畏,哪里還有外面那會兒的半分燦爛可言,趙非荀眼底的柔和冷冷斂起,將手中擦過的巾子扔進她托舉的銅盆里。
濺出些許水花。
窺探主子的喜怒,本就是奴才們的本能。
屋子里侍候的三人后背一涼,唰地齊齊下跪,不敢再發出一聲動靜。
趙非荀的目光落在錦鳶身上。
她離他最近。
垂首時,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
愈發顯得纖瘦、柔弱可憐。
趙非荀移開視線,是他受了薄藜灰的影響,又何必遷怒于無辜的小丫鬟。
“起來罷。”
三人謝恩后,才站起身。
在他們準備告退出去時,趙非荀無意看見小丫鬟異常蒼白的臉色,問了一句“回去后你身子有什么異樣”
撥云和小廝愈發低頭,恨不得這會兒自己就是個聾子
他們什么都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