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輕輕握住錦鳶過分用力攥緊的拳頭,微微一笑,“不必替我不平,老天爺待我算是不錯的了,那鰥夫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手上有幾分木匠的本事能賺個糊口錢,他心疼我年紀小被老子娘賣給他,也算照顧我,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妙辛不是愿意逞強的性子。
再看她精神,錦鳶也安了心,語氣柔和了幾分,仔細問了那人有無子嗣,上頭一個是怎么沒的,家里有多少人口,婆母公公性子如何等等。
妙辛一一答了,毫不隱瞞。
得知無子,上頭一個是病故的,那人為了醫治亡妻花光了家底還借了不少銀子,又守了五年的孝,家里老母臨終前,因他遲遲不愿再娶,竟是不肯合眼,他才買了妙辛回去,二人日處著,自然也知了妙辛的好,逐漸交了心。
言及日常瑣事,妙辛面上有一抹新婦的嬌羞。
“我不嫌他是個鰥夫,他也不嫌我有那樣的老子娘、兄長,還有你助我逃出沈家,這一輩子能得這幾次大運,我已萬分知足了。”
這一番話,卻讓錦鳶微怔。
“錦鳶”
看她出神,妙辛喚了她一聲。
錦鳶回過神來,唇角彎起,笑的愈發真心實意“本該在你出嫁那日給你添妝的,祝你今后喜樂美滿,晚了這些日子,還請姑娘別惱我才好。”她說著,抬手就要拔下發髻上的一支紅瑪瑙輯珠簪。
妙辛也曾是一等丫鬟,哪里不知這支簪子的貴重。
“使不得”妙辛連忙制止,“你給我的銀子我還存著,是我存了幾分謹慎才沒貼補到家里。我們姐妹一場,真到了我窮困潦倒那日,一定來找你,絕不會和你客氣。”她頓了頓,語氣輕松了幾分“若你真想給我添妝,就送我兩支絨花、珠花,容我日日替換著戴。”
錦鳶不再堅持。
只是她身上沒帶一文錢,厚著臉皮想,問府兵借半兩,去隔壁的首飾鋪子買了再送妙辛。
只因下次,她不知何時才能再出門、再見妙辛。
“好。”
二人又說了會兒,錦鳶才壓低了聲音,生怕讓門外的府衛聽去。
請她日后得空,去瞧一瞧爹爹小妹。
本還想請她去祭奠立榮,轉念想起伏諸山里山賊出沒,一旦說了,妙辛定會要去,若是遇上危險,她一個女子怎能躲過話到嘴邊還是咽下了,只請她在清明時節,為立榮燒些紙錢。
妙辛看她吞吐,知她定有為難之處。
點點頭應下,握著她的手,同樣壓低聲了道“你不說,我也會做。咱們三人一齊長大的情誼,我斷不會忘。”
門外府衛敲了下門,喚了聲姑娘,說時辰不早了。
錦鳶連忙應了聲,先一步走到門外去,同府兵說了去首飾鋪子的事,府兵想了想,點了頭道“姑娘只管去買,出門時嬤嬤給了幾兩銀子,若看中了貴些的也不妨事,自有我在。”
妙辛走出門時,恰好聽見了最后兩句話,笑著挽上錦鳶的胳膊,打趣一句“你家公子出手闊綽,真心心疼姑娘。”
惹得錦鳶臊紅了臉,跺了腳
“妙辛”
府衛輕咳一聲,只當自己什么都看見,引著她們去隔壁的首飾鋪子。
錦鳶挑了幾支尋常都能戴的簪子送妙辛,價錢不貴,妙辛卻極其歡喜,當場就對著銅鏡簪上了,左右端詳了眼,瞧著鏡子里的自己,恍若是還在沈家,身為一等丫鬟的她,吃穿用度比尋常門戶里的小姐還要體面幾分。
“真好看。”
她喃喃一句。
眼神有眷戀、也有不舍。
她從沈家帶出來的首飾,都被老娘拿走了,說她是嫁出去的女兒用不著打扮,要留給新進門的媳婦戴。
鬧也鬧了,哭也哭了,最后心也寒了。